见新婚夫妇进来,老夫人停下和众人说话,含笑朝他们招手。
老夫人前面早摆好了蒲团,萧长空牵着瑰月,郑重跪下。
“孙儿领媳妇李氏,请祖母安,愿祖母福寿安康!”
接着就有丫鬟端了茶来,萧长空接过,恭敬举至头顶上方:“请祖母喝茶。”
“嗯,好好好,所谓成家立业,昊明如今已娶了正妻,今后当好好做事,辅佐你的父王。”谢老夫人慈眉善目地训诫孙子。
“孙儿谨记祖母教训,定不负祖母所望。”
轮到瑰月了,她亦接过丫鬟端来的茶,学着萧长空的样子,恭恭敬敬将茶盏举过头顶,声如黄鹂婉转娇啼:
“孙媳请祖母安。孙媳初来,诸多不到,还请祖母和各位长辈多多教我,孙媳感激不尽!”
这时候,瑰月才近距离看清了这位萧家辈分最长的人。老夫人颧骨很高,法令纹很深,脸上皮肤松弛而无甚光泽,唯一双眼睛,晶亮深邃。
老夫人的声音远比面容和蔼,她笑呵呵道:“快起来,地上凉,你们李家的家教我还能信不过?!不过你到底年轻,经验不足,有何不会的,不懂的,尽管问我或是你母亲。”
老太太说完,只轻轻一瞥,就有机灵的大丫鬟亲扶瑰月起身。又有体面的大丫鬟赶紧奉上老夫人的认亲礼。谢老夫人赏了新妇一幅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金是足赤,红宝石更是极品,红艳流光,美轮美奂。
下手就有个四旬夫人艳羡地走过来看,边咋舌,边谄笑道:“伯母果然还是最疼孙子!这孙媳妇一来,就把压箱子的好东西拿出来了。”
于是,满屋人都凑趣地笑起来。李瑰月注意到,只有老夫人下首一个打扮华丽的美妇人没有笑,只冷哼一声,就把脸儿扭向别处。看她眉眼,和萧长空有几分相似,于是心里就有数了,这位莫非就是继王妃小崔氏?
给小崔氏敬茶的时候,萧长空亦很郑重。他诚心诚意跪下,口里道:“多谢母亲多年养育,儿子领了新妇给母亲敬茶!”
在李瑰月看来,小崔氏笑得很假,她扶了扶鬓边珠花,又拿帕子假模假式按按眼角,酸不溜秋地说:“你知道就好,莫做那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就成!”
堂堂崔家嫡女,宁西王妃,这说话的水平——真不敢恭维!气氛一时有些冷场,萧长空丝毫不以为忤,认真点头答“是”,可见他很尊敬这位姨母变的继母。
轮到李瑰月敬茶时,端茶的丫鬟换了,并非先前的丫鬟,她也没在意,可当她拿起茶盏时,才知道,事儿来了!
这是一杯滚烫的茶!那么问题来了,端出这样滚烫的茶来,是想出谁的丑,是她还是小崔氏?
显而易见地,是她!因为当她将茶盏高举过头顶,请婆母喝茶的时候,小崔氏半天没有去接这茶。
李瑰月只有举着茶盏,一动不动。
世家大族,这样的戏码是经常发生的。围绕敬茶与喝茶,衍生出了无数的故事。于是大族主母们警觉了,自家的小儿女如果不想吃亏,就必须好好练习一下这敬茶的功夫!
李瑰月端正跪在蒲团上,高举的茶杯稳稳当当,不曾撒漏半滴茶水。足见,在这方面,她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在场的亲眷僵着脸讪笑着,心里都暗骂小崔氏太会作妖。大伙儿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之余,亦要诚心赞一声,李家女儿好规矩好礼仪。
萧长空皱眉,他没有想到母亲会在此时刁难新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隐忍,并没有为瑰月出头说话的意思。
绿蕉、红樱站在门边,不敢言语。但她们知道,自家小姐在新婚第二日就被婆母刁难了!这样不收不敛的刁难,实在有失风度!
世家大族,也是有婆媳不和的,关起门来,你要怎么搓磨儿媳妇,谁还能知道了去?只这新婚第二日,就急赤白脸地在人前刁难儿媳妇,实在是授人以柄的行为。可见,这小崔氏是个心胸狭隘又心无城府的人。
谢氏老夫人斜眼看了看儿媳妇小崔氏,鼻孔里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崔氏就有点绷不住了。谢老夫人语气平和地说:“明白的,知道你是稀罕儿媳妇都看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捏儿媳妇呢。还不快快接了茶盏!”
旁边,早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殷勤地接了茶杯,捧到小崔氏手里,笑盈盈地说:“母亲喝茶,这是新嫂子敬的茶,喝了神清体泰,福寿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