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吃了牛婆子做的面条,李瑰月胃口大开,用膳开始正常起来。
然而世子夫人最近的状况比较令人操心,膳食是能好好用了,她又开始多思多虑起来。
绿蕉忧心地看着水晶帘外,斜倚栏杆的小姐。
只挽了个简单的髻,未插任何朱钗,娥眉笼着轻愁,痴痴望向天空。
小姐这样情形,一坐就是半日,这如何是好?
抓瞎的绿蕉又去找牛婆子,她发现,这个牛婆子往往能出奇制胜地赢得小姐的认同,无论说话做事都很得小姐的心。
牛婆子来的时候,李瑰月又转到了内室,只因绿蕉不停地聒噪说外面冷,在水边坐久了会受凉云云,李瑰月不胜其烦,只有回到内室,她就奇了怪了,明明一点儿都不冷好不好。
“这是怎么了,您看起来好像怏怏的!”
对牛婆子的话,李瑰月只含笑嗔了一下,答非所问道:“不是跟妈妈说了吗,我是晚辈,您不要称我‘您啊,您啊’的,这让我挺不自在的。”
牛婆子倒也不矫情,在下首坐下,不慌不忙地说:“那好吧,你给牛妈妈说说,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那日我不是开解你了吗,怎么,还是想不通?”
李瑰月沉吟,倒是有些意动,有些事儿不好对知根知底的人讲,但对牛妈妈这样对她一无所知却又极令她信任的人讲讲,倒是无妨的。
“我的确是有些事迟迟不能决……我有一个亲戚……托我向萧世子求个情,但我又不愿意去求这个情……”
瑰月顿住望向牛婆子,后者坦然又了然地冲她笑。
李瑰月索性直说:“其实也不是亲戚了,是我母亲,她要我通过世子向我公爹求情,准我兄长年前回家成亲。我一时决断不下,很是踌躇。”
是的,这个事儿困扰李瑰月好几天了,母亲来信,让她向萧王爷求情,允李琅年前回家成亲。
此时此地,提出这个要求很是不妥,况且她本人亦不想向萧长空低头求情。然母亲在信中言辞殷切,甚至希望她能从中斡旋,使李琅从此脱离军中才是最好。
唇角轻抿,李瑰月脸泛苦色:母亲半句也未曾问及我在萧家的处境,只有对在西隆驻守的兄长的担忧和思念,我在她的心目中,当真是一点位置也无啊!
牛婆子那双好看的眼悲悯地看着李瑰月,她脸上笑着,一切了然于胸的样子:“我看你是多虑了,你兄长是军官,按大越律,是可以告假回乡成婚的,你又何须如此犯难?”
瑰月摇头,拧着眉道:“哪里是如此简单的,我母亲想的是要兄长年前回来,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里来得急,况且……”
“她还是如此任性么?”牛婆子脱口而出。
“啊?”
少女错愕地看着自己捡回来的老妇人。
“哦哦哦,我是说殷夫人怎能这样任性,年关里,谁不思乡,谁不想回家,统帅怕是只有谁的假也不准!”
点点头,李瑰月附和:“可不是这个道理,这是不成文的定例,年关前是告不了假的。我公公身为西隆统帅,过年,也是不能回家团聚的。”
牛婆子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声说:“这简单啊,你复信你母亲,言说这个道理不就得了,年前成婚,就是小门小户也来不及的,何况李家是大族。待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不拘啥时候,春暖花开的时节,令兄再完婚,岂不美哉。”
懒懒靠着椅背,李瑰月半晌没有说话,牛婆子观她神情,还是颇多顾虑的样子,略思忖,她才笑道:“可是不好跟世子开口,这也简单啊,萧家这么多奴仆,你只要把这个事儿漏给下面的人,自然有人愿意替你去开口的。至于世子帮不帮——这也不是什么违反军规法纪的事儿,他一定会帮的。”
慵懒靠着的少女不禁莞尔,世事哪里是如此简单的。其实,她清楚,能不能在年前替兄长完婚,倒不是母亲急切盼望的,她盼望的是兄长自此能脱离西隆,不再返回那个苦寒战乱的地方。而这,不是寻常下人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牛婆子不傻,她很聪明,因为她很快明白事情的关键,不过这也不是她一个普通农妇能解决的了。她讪讪笑着,宽慰道:“你病了几天,可不兴再这样伤神了。凡事往好里看,要不,先解决了你兄长的婚事再说。到时候你父母有儿媳在身旁伺候,说不好你新嫂子就此有孕了也是没准儿的事儿,那时候,你父母就紧着那小孙子去了,对你兄长就不会那么牵挂了。”
少女“噗嗤”一笑,神情愉悦起来:“真是万事到妈妈这里都不是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