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说到动情处,大力地拍打着他自己的大腿,气愤地说:“这个狗皇帝,只管自己享乐,放任西戎人长驱直入,完全不管边地百姓的死活!我们这拨人都是自发跟随徐将军抗敌自卫的。我们人数不多,也没有朝廷的补给,每次只有能力打击一些小的敌军营队,而且必须不停移动游击,所以……”
孟秋娘停止哭泣,原来这些人都是自发组织起来抵抗西戎的民间力量!这样的话,怪人家没有来救凤翔的百姓,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孟秋娘不再多言,而是再次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勉力使自己衣冠整肃,奈何胸前的盘扣被撤掉了两颗,她只有捏着自己的衣襟,端然蹲身行礼。
“是我的不是了!将军们辛苦杀敌,我还多有怨怼,实在不该!敢问恩公高姓大名,秋娘无以为报,今后当日日向天祷告,保佑恩公长寿安康!”
就是这样在窘迫中的不卑不亢、端庄大气,让男子眼神又是一亮
“别别别!”大胡子男子慌忙摆手,想要制止秋娘行礼,又不敢冒犯接触她的身体,直急得抓耳挠腮。
“姑娘,你别恩公、恩公地叫了,我姓贺,名……”
说到自己的名讳,大胡子腼腆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姑娘见笑了。我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大字儿认不了几个。因为我在兄弟中行三,就给我取名贺三,呵呵呵。”
“噗嗤”,孟秋娘被男子老实憨厚的样子逗笑了,她这一笑,贺三却又愣了起来。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姑娘啊?!贺三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也憨憨傻傻地笑着。
后来,这些被解救下来,孤苦无依的姑娘就由徐定坤将军做主,配给了他麾下的各级将领。一来,这些无依无靠的姑娘也算有个归宿;二来,战场无情,说不定哪天就会马革裹尸了,为这些将士阵前成亲,说不定能留下个后人,这些儿郎也好无后顾之忧地上阵杀敌。
贺三欢天喜地地将孟秋娘娶到了他的帐中。
那夜,一向老实憨厚的汉子也知道假意敷衍同袍们的一再敬酒,他怕喝得酩酊大醉,惹得新娘子不高兴。开玩笑,他贺三娶的娘子是最美丽贤惠的,自然得好好呵护!
婚礼办得很简陋,不过贴了几张红喜字,燃了一对红烛,新娘子蒙了块绣了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新郎胸前系了朵大红花而已。
就是这样简陋的婚礼,孟秋娘却觉得内心安定而又幸福。
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经历了痛失至亲的苦楚,她以为她一无所有,死亡也必将成为她最终的归宿。没有想到,她竟被人所救,如今还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亲人,她这种失而复得的满足,估计也只有那些同她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理解吧!
眼前一亮的时候,已经看到新郎喜滋滋的笑脸。剃去满脸胡须的贺三也是俊朗英挺的儿郎,看得出来,娶了秋娘为妻,他亦是满足无比。两人忘我地对视着,对那些在洞房中起哄的人熟视无睹,只看得见对方满足的笑容。
他们的小家庭自然是幸福美满的,同样在这次机遇中成家立业的大家伙儿都过得开心快乐。经历战火离乱的人格外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家人,徐家军家属院里总能听到欢声笑语。昨日已逝,乐观的地面对今后的每一天才不负人生!
徐将军的军队深得民心,也越来越发展壮大。再后来朝廷收编了徐家军,徐家军有了精良的武器、充足的粮草,能更有力地抵抗西戎人了,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凭徐将军的能力,将西戎人赶出大越境内是迟早的事儿。但徐家军的短板就是粮草补给不足,徐定坤将军怜惜西北边民连年受战火摧残,接受了朝廷的收编,并与北上的荆州军、西移的北凉关分兵一起展开了雍州会战,从而彻底打败了西戎人,使其狼狈西逃,再无力与大越抗衡。
在这一战中,徐将军为了保护北凉关守将余年庆将军,还头部受重伤,人变得木讷不说,还丧失了不少的记忆。
不论如何,大越总算是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朝廷要封赏全军将士,镐京的天子亲旨徐定坤将军率心腹将领进京受赏。她的夫君贺三恰好就是徐将军信重的将领,自然在随行之列。
临别时,贺三依依不舍地抚着孟秋娘的青丝,深情地说:“等我回来,定叫你过上锦衣玉食的官太太生活!”
当时,孟秋娘其实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只因为贺三转战南北,忙碌无比,她还来不及告诉他。现下,她打算先瞒一瞒他,好让他回来时吃个大惊,以偿他让她独守空房许久的苦楚。
因而她当时只抚着小腹,羞涩说:“不求封妻荫子,只求三郎平安归来!”
孟秋娘绝对没有想到,此次一别,竟是永诀。谁又能想到,这些儿郎躲过了西戎人的长枪大刀,却没有躲过自己人的阴谋算计!
徐定坤将军被诬陷通敌卖国,在北市被处以极刑,徐将军的心腹部将也全都被杀害,其中自然少不了贺三。
徐家军不但赫赫战功转眼没有了,就是性命也全丢在了帝都!朝时雄姿勃发好儿郎,暮时竟是异乡断头鬼!
这是个什么世道?!
孟秋娘又悲又恨,几日粒米难进,由于打击过大,腹中的胎儿也离她而去,她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在她痛不欲生的时候,一个白白胖胖、一脸和蔼的男子找到了她。男人声音虽有些阴柔,却有暖意:“可恨否?想报仇吗?想的话,就随我来!”
几年后,她学到了诸多本领,被安排进入月宫当差,人人称她为贺嬷嬷。
现在,她在萧家,成了萧家老夫人为孙媳妇安排的管事大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