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茗的眼睛微微弯曲,仿佛是新月轻轻挂在天边,阳光在她的头发上编织出纹路,像是光影嬉戏的痕迹,柔和了干涩。
上班的心情难得舒爽,我不禁质疑我是不是又犯了容易动情的错。扇了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下来,然后无精打采的来到办公室,用肉体的痛苦压制精神的折磨。
我的工作除了维护班车运营,还要处理一大堆员工的咨询和投诉。有些员工还好,说话还算正常。部分员工会恶言相加,不仅投诉司机师秦,还要投诉我。面对这种情况,正常处理呗。
他们拿着比我多几千的工资,过上我可望不可及的生活,仅凭一句投诉就能让我挨批,让我本就劳神的工作雪上加霜。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互不相通,有人快乐就必将有一个人痛苦。这世上真正家庭美满、轻松自由的人不多,像我这样的人,正是别人踩在脚下却毫不知情的垫脚石。
或许这就是命……
……
我结束一天的工作,背上沉甸甸的公文包,轻轻关上门,那一声“咔嚓”宣告我“服刑”结束。夜幕已经降临,街道上的灯光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沿着熟悉的路,乘坐地铁一号线,踏上返途。
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一家名为“昔梦“的酒馆。这个班上的,我全身上下血液里都流淌着萎靡,我急需要一瓶似叶亲自调配的酒来稀释这些沉疴杂乱,同时模糊我过去透明的心情,好让别人看不出我是左右不了自己命运的牛马。
似叶此时正在擦拭酒杯,没错,就是昨晚和我打台球的那个女人。见我进来,似叶放下刚刚擦干净的酒杯,对我打招呼:“看你疲劳的样子,又是被社会压榨的一天。”
这句话一针见血,我只是苦笑,不做辩解也没有任何怨语,坐在离前台最近的一个位置,说道:“四爷(似叶的外号),来杯你亲自调制的酒,任由你发挥,只要我消费得起。”
我话音刚落,似叶已经准备好调酒设备,熟练的操作起来。曲线玲珑的身材,一种成熟的宛若西红柿的美感。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拿起一瓶酒,打开瓶盖,熟练地倒入调酒器中,随后又加入苏打水等液体,轻轻摇晃着调酒器,让酒精与空气充分融合,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倒入酒杯,插上一片柠檬,最后似叶举着酒杯翩然舞动身姿,把酒杯摆在我面前。
“请享用。”
我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醇香在口中慢慢蔓延开来,一种冰凉带着气泡的感觉,深沉与浓郁,甜味与柠檬的酸味相互交织,带来了一种独特的平衡感,让疲惫的身体逐渐舒缓下来。
我的意识也伴随它的流淌而松弛,飘飘乎,似乎在陈述一段很遥远的故事,就像一片云彩印在大海的自由。
我与似叶认识挺久的,第一次和她相遇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学生,那一天我帮我爸爸出门买酒。那个时候这条街道还没装修,这家店也不是现在的“昔梦”酒馆,而是一家普通的啤酒店。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结识了当年啤酒店老板的女儿,现在的老板娘似叶。当时她是大学生,周末帮父亲看店。那个时候正是“非主流”的衰退期,似叶身着牛仔衫,一言一行远没有现在的娴熟端庄,青涩中裹挟着纯味,笑盈盈的问我:“小朋友,帮大人跑腿呀。”
我承认当时的似叶才是我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第一个迷倒我的人,作为一个马上要进入青春期的男孩,谁不会心动。
12年过去了,这条街道被翻新一遍,早已没了当年记忆中熟悉的感觉。当年的女大学生已经是一个离过婚的成熟女性,当年那个男孩则挂上老牛耕地时的缰绳,在这个世界上负重前行。
世界越来越辉煌,我心越来越空洞。
好酒值得细品,我每一口都喝的不多,酒杯空乏,天色已晚。外面的街景,霓虹和夜色交融,就好似一对热恋的情侣,夜幕猛烈的追求,璀璨激情的响应,掀起一条街的热闹。喧嚣中,我是孤独最可怜的角落。
似叶坐到我对面,优雅地支着下巴,目光如同秋水般清澈,透过那柔和而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洞察我的内心。
我说:“怎么一个个都喜欢用沉默作为说话的前缀,就好像我是什么晦涩的文字,和我谈话就是在做完形填空。”
似叶“扑哧”一声轻笑,问我:“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那么可爱,怎么现在这么颓废。”
我回答道:“这个世界的法则,适者生存,物竞天择,我不太聪明又不太愚蠢,所以夹在在强与弱的边缘,得不到生的精彩,亦没有亡的释然。”
“世界上很多人都这样啊。”
我举起酒杯把最后一滴吮到舌苔,没有生气的说:“有人扮演警察就会有人扮演小偷,我只是想说这是命运的安排,我的一蹶不振是我拿到的剧本,而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好无损的演到现在。我不是一个有素养的人,却是一枚合格的演员。”
似叶把酒杯收走,安慰我似的说:“你说的太深奥了,简单一点不好?”
“我想简单,可人性本就复杂。”
似叶扑上来,把嘴凑到我耳边,吐气如兰:“今晚有空吗?咱打台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