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绮媛大叫一声,“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她火冒三丈,气愤地摔了两个杯子,心崩溃了,圈卧在椅子上。
原来是待者送上的点心碟里有一块黑迹,伊妮忍不住想笑。
侍者连忙趋步过来。“为什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我打赌你们的点心师指甲一定脏稀稀的,我咒他片甲不留。”她粗鲁地对着碟子做着手势。
看似经理也过来了,他一连声地道歉,让侍者把她面前那盆飘着片指甲的点心端走。一会儿工夫又送上一碟点心加一道赠送的甜点。
“让人冷落了吧,换做我,立马就翻脸。”伊妮一脸淡然地说,绮媛玩弄着手机:“你不知道。”“那等什么,找他去!”她的试探终于得逞,舔出舌头,像蛇吐着信子,笑得阴险妩媚。
“现在去?”绮媛还有些举棋不定,伊妮说:“去啊,只要你觉得值了。”
绮媛起身拎起皮包就走,伊妮追着问:“你的这些取悦男人东西。”
“帮我收拾好。”她已走到了电梯那边去了,伊妮摇摇头苦笑道:“女人啊,女人!”
绮媛迅地上了车动引擎,她系上安全带,车子很迅猛地开动起来。一出市区她就车窗都大开着,然后,打开了音响,在狂风里听着激越的爵士乐是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有种令人振奋通往直前的错觉。从高公路拐下,行驶在县三级公路上,度一下就慢落下来。
云顶山庄绮媛没去过,但她知道那地方,车子一直在上山,曲曲弯路,千回百转。走了很长的一段柏油路后,便是泥沙路,然后是颠簸得很厉害的石子路。
坡也越来越陡峭,这车还好是自动挡,要不然不知要熄多少回火。
绮媛一直往山里开,盘山而行。溪水潺潺,群山逶迤,山峰一浪接一浪,那植被的绿一片深一片浅,像连贯起来的水墨画,各处风景看似相同其实不同。一路上,几乎没有路人。耳朵里有嗡嗡的感觉。流淌的水声,树林的风声,挤满了双耳,闹闹的,心脏的跳动居然有些像远处的鼓声。
一个急拐弯,一辆突突的拖拉机冲了过来,险些撞上。开拖拉机的是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绮媛猛地刹住了车,朝他们吼叫道:“你们开什么车,不要命了。”
俩个男孩下车来,围着绮媛的车打圈,说,你开这样的车也进山来?绮媛向他们嚷着,你们后退一点,我才能开过去。那两小子,果真三下两下退出了一条路。因为想指挥他们,绮媛下了车,这一下车,可把她的腿吓软了。拖拉机停在路基边,没有任何护栏,下边是几百米深的山谷。
绮媛尖叫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天呀,这是什么路,我居然也开上来了!
从乡里到村里本只有窄窄的山路,这也是云顶的老板贷款修的,经常塌方,路基也不牢。其中一男孩说,绮媛问这样的路,没出过事吗?
另一男孩说,怎么没有?去年就有三个像他们一样大的孩子开着一辆拖拉机翻到山谷里了,两死一伤呢。绮媛说,那你们还开?
重新坐进车里,踩油门,启动,放好前行的挡位,绮媛已经非常后悔只身一人来找秦亿军了。她想,我要怎么开回去呀?山里的黄昏来得快,刚刚四点钟,太阳就全落了下来。光线白得有些泛青。瞥见窗外无底的山谷,心到跳到嗓子眼,她叨念着,爸爸,保佑我,妈妈,保佑我。
于是,她越开越紧张,居然大汗淋漓,脚已无力再踩油门了。最后,她说,不开了,这样的地方,太险了。她把车停在一个稍许宽敞的三角地带,紧靠着山。
站在路边,看低处的峡谷,成片的树林没有规则地茂密地沿着山崖上生长着,喧哗的水流从树林中传出。绮媛踢下几颗石子,听到落下去时碰撞到树叶的磨擦声,却听不到落底的回声。深不可测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绮媛毫不犹豫地给亿军打手机,劈头就说,快,快来,救我。
听见绮媛惊慌失措的声音,亿军急急地喊起来,你在哪儿?
绮媛兴奋极了,说,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在往云顶的大山里,我的车快开到山顶上了,可是看见无底的山谷我就不敢开了,现在让车停在那儿,你来帮我。
他说她,你怎么自己就来了?多悬。别动,我去找你。
打完电话,绮媛心情出奇的好,她觉得踏实,秦亿军马上就来了。山里星星点点的灯火,若明若暗。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在山冲里四处回应-绮媛所处的位置其实是一山坳上,村庄在她的远眺下宁静安详。连绵起伏的山峰在这片洼地的周围叠嶂,黑瓦白墙的房子上炊烟袅袅。间或,几声鸡鸣,几声狗吠,掩盖在穿村而过奔腾喧闹的流水声中。看着石头上流动的溪水,绮媛觉得只有洗点什么才能对得住这么清澈的水。
她放眼远眺溪流,有些露出的形态各异的岩石。大部分的石块上长满了绿油油,开放着鲜红色花朵的草木,纷飞着五彩斑烂的各色蝴蝶。天气很是闷热、环境太潮湿了,到处是蚂蚁、蛇和爬虫。同样这也是一种令人叹为观止、原始的美丽。
她脱去了鞋子,双脚浸泡到了溪水中,立即便觉得浑身凉快,她见自己那双浸在溪水里的赤脚,白白嫩嫩的,脚指甲上十点丹蔻,像落在水里的花瓣。突然她的足踝缠结到一些粗粗的树枝,还在缓缓游动着。
蟒蛇。绮媛毛骨悚然吓得粉脸煞白,她不敢大声喊叫,据说越是大叫那家伙便会越缠越紧,她歇斯底里的胡想着,哽咽声禁不住从两片紧锁的嘴唇里冒出来。
绮媛一个身子僵硬地站在溪中,四周没有人听见她是否哭喊了,她以为那是她的死期,在这孤立无助的时刻,她的心里泛起了一种前所末有的恐惧。那恶物在她雪白的脚踝盘旋了一圈滑遛遛地游走了,绮媛一屁股跌坐在岸上,也顾不得屁股下面湿漉漉的感觉。
秦亿军开着车老远就看见停放在山崖旁边的红色轿车,一直到近前,他哈哈地开了车门,从三菱吉普上跳下来。现轿车里没有人,他心想不好了,绮媛一定贪玩随处走动,夜里的山渊到处藏匿着潜在的危险,落叶堆里是青蛙、蟾蜍、蜥蜴、蛀满介壳虫的水果、爬虫、甲虫以及在附近佯装成场物欲觅食的蛇。
他站在娇车边对着黑漆漆的森林大声地吼了一声,声音有些单薄,气力不足,山中的回音也就隐隐约约颤颤悠悠的。亿军心有不甘,他双手做出卷筒状,用尽力气对着山那边使劲地喊——媛媛。当他喊出媛媛时,他也吓一跳,怎么就把他们亲怩的称呼随口就喊出口了呢?
绮媛墩坐在黑暗中,再没有比自己刚让一条蟒蛇从脚下游过更糟的感觉了。
听见了亿军的喊声,她才恢复了知觉,她再次张开大口,摇摇摆摆地向前爬行着。
亿军循着微弱的声音终于现了山坳底下的绮媛,他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跳,连跌带跑的奔到绮媛跟前。
绮媛呆呆地站起来,像个被雷击中了的傻瓜。他直挺挺地抱住她,绮媛那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她的双臂紧紧地勾住他的脖颈,湿漉漉的面孔挨着他的脸。她急喘着并粗哑地呼吸着。“我想,我想你应该来了┅┅”
“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他粗厉的胡须扎着她娇嫩的粉脸。
“有蟒蛇,吓死我了。”
“亲爱的,现在没事了。我都知道了。很担心你,可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