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侧头看向闻珏,“现在你相信我说的了吗,他和你的车祸脱不了干系,宁嘉青就是想至你于死——”
后面的字,如鲠在喉。
陆炡不可置信地凝视着眼前人,手里一点一点松动,遥控器悄无声息地落在地毯中。
——他看见闻珏哭了。
短短几秒钟,陆炡回忆起两人相识的十余年间,却没有检索到他任何一个哭泣的画面。
他从未见过闻珏流下眼泪,甚至与阿暹分别离开加州,也从未从见过他半分消沉与悲伤,依旧步履不停地向前。
陆炡僵硬着脖子,缓缓拧向显示器,看到其上的画面时,瞳孔微微放大。
被撞毁的高架桥栏杆,从铁管中劈出一根银色尖锐的钢筋,扭曲着狰狞的弧度钻向迈巴赫的后座位。
而那里坐着昏迷的闻珏,头被失去效用的安全气囊挤得歪向一边,正对着碎掉玻璃的车窗。
就在冒着冷光的尖端戳向闻珏的眼睛时,那辆从右侧撞过来的路虎揽胜,车窗中倏然探出半个身子。
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向闻珏,短短两秒,钢筋贯穿掌心。
而那只手罔顾生理疼痛,不作停顿地拧了半圈将露出的钢筋紧紧握住,借着汽车的外力将钢筋掰向一边,随着动作洒下一圈血珠。
路虎替他挡住了撞毁的高架桥,那辆迈巴赫卡在了栏杆缝隙之中,最终停下来不再动。……又是一道闪电,雨夜陡然亮起光芒。
路虎的车门打开,一个身影从里面跌跌撞撞地爬出,右手掌心还插着断掉的一截钢筋。
宁嘉青艰难地走到迈巴赫的车前,插着钢筋的手撑在车窗边缘,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闻珏合着的眼睑。
——最见不得你的眼睛不好受。
耳边回荡着宁嘉青曾经对他说的这句话。
闻珏曾自诩这双眼睛有神明庇护,可不知是神明用肉身替他挡下灾厄。
他注视着屏幕右上角的监控时间,缓缓地眨了下眼睛,泪水沿着下颌滴落。
似在和陆炡说,似在对自己说,“其实我早在11月24日死去。”
闻珏轻轻吸了口气,尾音颤抖,“又在11月25日活过来,可我一直不曾发觉。”
有人将牢笼打开,有人修补羽翼,有人用手捧他飞向天空。
他却不知道,只顾影自怜。
闻珏抬手轻触眼睑,眼前渐渐亮白闪烁,像是鸟飞向天空被炽热的太阳光芒刺伤眼。
他在失去意识前,最后想起的是那时在樟宜机场遇见被骗了所有钱的宁嘉青,后来接他去小餐馆吃了一顿十五新币的套餐。
仅仅十五新币的餐食,十八岁的宁嘉青执着倔强地对自己说:“哥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事,我拼了命地保护你。”
——我拼了命地保护你。
原来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曾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