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荒草,看上去比冬天还要更加的凄凉,一阵风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吹过来,像是钻进了骨头里面一样,绵密的银针从骨髓里穿刺而过,姜郗依偎在程宴的怀里面,却仍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泥土味熏得怅然。
墓地,再多植物,都不会给人那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这里不同于其他的陵园,修筑着灰色石砖的路,旁边都是每日被人修剪的园林植被,更没有随处可见的花圈,题字,和人们的哭声。每个墓碑都隔着很远的距离,遥遥相望,路很窄,弯弯曲曲的。
这样的陵园,反而让人感觉更加肃然起敬,一点不充斥着金钱利益的味道。人毫无家财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该将身体埋葬在华丽繁琐的装饰之下,反而野风野草,才是人真正的归宿吧。
程宴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捧花,白色的。
姜郗接过来,抱在自己的怀中。她跟在程宴的后面,踏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在野草中穿梭,她不知道哪块墓碑,是属于程母的。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远处有密密麻麻的黑白色圆点攒动,姜郗大概就知道,这就是程母所长眠的地方。此时程宴转过了头,一只手接过姜郗手上的话,他的表情很平静,像是夜深人静时的湖面。
“把手给我。”程宴道,声音在风中扩散。
姜郗伸出手,程宴已经攥住了她的手。宽厚的手掌,有力而富有安全感。
墓碑前,很多人站在那里,除了程父和简母以外,姜郗没有任何一个是认识的。他们穿着黑白两色的衣服,站在墓碑前,却似乎在攀谈着一些别的事情,以至于完全没有看到程宴和她已经走了过来。
“简苑离开了这么久了,每当下起暴雨的时候,我的眼前还总是能浮现起那日的残骸。”一个看上去久经世事的秃顶男人道,语言悲伤,可手却仍揣在裤兜里。
另外一个瘦弱的女人上来,她拿了一束菊花,可看上去已经被折腾得花枝凌乱,接腔道:“你在胡说些什么?那天的场景你又没看到。”
“你懂个屁,报纸没见过吗?”
那女人闭嘴,另一个人应道:“都这么多年了,每年都要来这个荒郊野岭,哎,等下我还有个会要开的。”语气轻描淡写,貌似死去的人只是一个擦肩路人。
“我马上赶飞机。”
“哎呀,我也忙得很。”
“等忙完了一起聚着搞个家庭聚会?”
“行行行,好久没一起玩高尔夫了。”
“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程宴上前,仍攥着姜郗的手,光是看他的侧脸,就知道他现在的脸已经完全阴沉了下去,声音像是秋风一样冷冽。
“那怎么可以。”三人尴尬,然后拥向程宴,“这不是程宴吗,当初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出息,现在还带了个小姑娘来,简苑肯定能安心了。”
“有出息?”程宴感觉异常地讽刺,“我走的当年,您貌似说我是个垃圾。”
“还有您,要我别回来。”
“我也没忘记您,一个滚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