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修没见半点羞惭,只是收拢了双手,徐徐道:“当日我诚意邀六姑娘去猜灯谜,六姑娘说跟北安县主有约。只是那夜我曾跟北安县主在一处赏灯,并未瞧见六姑娘,就有些好奇这缘故。”说着盈盈一笑,“六姑娘若是瞧不上我,直说也就是了,也好叫我知情知趣,这样搪塞,倒叫人意外。”
她话里提着北安县主,却对站在面前的韩采衣没任何表示,谢璇觉得有趣,拦住正要开口的韩采衣,“胡姑娘竟跟北安县主一处赏灯了?县主那样温柔可爱的人,应该叫胡姑娘印象深刻吧。”
“县主温柔美貌,自是叫人过目不忘。”
“哦。”韩采衣噗嗤笑出声来,“胡姑娘过奖了,这温柔二字,我是当不起的。”她平素不爱拘束,今日也不过寻常打扮,且身后几乎没带什么随从,乍一眼看着便是个普通的贵家之女。
胡云修登时愣了。
自先前胡云修放出谣言之后,京城里许多姑娘便知她与谢璇不睦,这会儿见俩人凑在一处,远远近近便有来围观的。
谢璇瞧着她那渐渐涨红的面皮,便笑了笑,“为免胡姑娘误以为我性情倨傲,还是该解释下,当日我所说的与北安县主有约,并非虚言,更不是敷衍姑娘。”
旁边韩采衣接住话头,“是那日璇璇受了风寒,才未能出来赏灯。胡姑娘仅凭一己猜测就这样议论人的是非,实在有失风范。其实你若当真想邀璇璇,既然碰巧在一处赏灯,过来问一句又如何呢?我必定会据实奉告,就不必你私下揣测,以为旁人也跟你一样了。”
这最后一句有点重,听得胡云修面红耳赤,正要还嘴时却被谢璇截住了——
“听说姑娘曾答应信王殿下,不再论人是非、散播谣言。我以为姑娘通情达理,已改过自新,谁知这会儿又在揣度臆测,哪怕旁人曲解也不加阻止。殊不知你一句揣测出去,便是三人成虎,损人清誉。”她笑了一笑,衬着谢池的春光,明媚姣好,似有叹息,“这般出尔反尔,实在不像胡家门风。”
对面的谢璇、韩采衣和唐婉容已经离去,胡云修被身边的姑娘们拱卫在中间,死死的揪住了袖中丝帕。
得意吧,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等皇帝的旨意下来,信王他当真能抗旨不遵?当真能对着活色生香的诱惑无动于衷?他,毕竟也是个食色为性的男人!
☆、第111章成婚
三月初三,上巳佳节。
京城外早已是绿柳成行百花绽放,成群结队的少年男女们相约去踏青赏春,一时间陌上游人如织,初怀心事的少女眼波儿如蜿蜒清流,柔软清澈而婉媚多姿,一年中难得的明艳时光。
今年的上巳节,除了踏青之外,还有比这更加津津乐道的事情——
信王殿下亲自穿了大红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前往恒国公府迎亲,给足了谢府面子。按礼,皇家的婚礼仪程虽与民间差异不大,但皇子皇孙们总是高贵一筹,公主出降时是驸马入府,而王爷娶妃,则不必向民间那样亲自迎娶,只管在府里等着即可,外头自有礼部成群的官员打点。
然而韩玠还是不顾礼部尚书的劝阻来了。
二十余岁的男子身高体长,常年习武练得肩宽腰劲,那一袭华贵的喜服穿在身上,加之人逢喜事精神爽,奕奕神采令人为之倾倒。那些成日里与韩玠打交道的官员们瞧见了,也是随之一笑,继而感叹,“信王殿下今儿是真的高兴啊。以王爷之尊亲自骑马迎亲,咱们开国百年,几时有过这样的殊荣?”
更有从前畏惧于韩玠凶煞之名不敢近前的,此时也是窃窃私语,“这还是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玉面修罗吗?这样的人才气度,像是辰时悬在天上的太阳,又光亮又暖和,满京城里有几人能及?”
而于韩玠而言,这些纷纷议论不足入眼,他所期待的只是那座熟悉的府邸,那道熟悉的身影——
前世他年少时随韩遂上了沙场,成婚要比这回晚两年。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满心欢喜的骑着高头大马前往谢府去迎娶谢璇,似乎是艳阳高照的秋日,空气里全是干爽的桂花香味,那是他一生里最堪珍藏的记忆。
而今阳春三月,山河媚丽,经由熟悉的街市来到谢府,心里藏着的不止是喜悦。那一世沉甸甸的记忆还藏在心间,那扇漆黑色的巨门时隐时现,他曾错失,亦以极大的代价求得重来的机会,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不能错失,每一个朝夕,都不可辜负。他所药给她的,拼尽全力也要给予——
哪怕因执意不肯纳侧妃而被元靖帝恼怒。
哪怕因违抗规矩亲自迎娶而被朝臣诟病、父皇斥责。
那些他全都不在乎。
目标已然明晰,他只要朝着那里走下去,其他的细枝末节,全都不足为惧。
恒国公府外装饰了满目红绸,礼部不能阻止韩玠胡闹,只好在谢家做功夫,为不失皇家身份,除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份颇尊,可以在府中等候之外,自谢缜以下,全都要出来迎候。
按礼部的安排,谢缜是岳丈故而无需跪迎,其余人则全都穿了喜庆的红衣裳在外跪接。
谢家的三爷谢缇奉皇命南下并不在场,妻子隋氏要为谢璇送嫁,还在府内陪伴新娘。故而到了最后,在外跪着的全都是家仆,只是靠近门口地方还有两个脊背僵直不情不愿的人——谢纡夫妇。
谢纡早已是布衣百姓,面对王爷本就该跪接,他以前因为攀了郭舍且出身公府而颇骄傲过一阵子,今日前来谢府主事的礼部官员恰巧被他得罪过,所以特地把住在临近的夫妻俩叫了过来,在显眼处跪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