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受惊的百姓终于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爬起,将隐在浓烟中的巷子彻底照亮。
禁卫军和黑衣刺客提刀相望,一方手中握着段庆,另一方挟持着轻影。
“将段庆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楚轻影。”刺客头领的声线紧绷,手中刀刃离轻影的脖颈只一指的距离。
李南絮的心从未如此乱过,眼里排山倒海的怒意在翻涌:“你敢伤她半分,本王必让你和你的主子百倍奉还。”
刺客头领猖狂地笑了声,恶狠狠道:“景王果真在意她的死活,那便少废话,交出段庆,或者一剑杀了他,不然就等着给楚轻影收尸吧。”
李南絮看着那抹立在烟尘中的破碎身影,恍惚间忆起了初见那日,风吹起她的乱,她的桃花眼迷蒙似雾,分明被擒,却恣意张扬,比天边的云彩愈扎眼。
或许就是那一眼,他的心不经意躁动了一下,从此以后,他的目光总是会寻着她在的方向。
他在河庭时就知道,她终有一日会成为自己的软肋。
他对士兵道:“放了段庆。”
士兵迟疑一瞬,但不敢违逆,还是打开门锁,将段庆从车里提溜出来,押着他往轻影的方向走。
冬风乍起,枯叶翻飞,吹得人眼前一阵缭乱。
“你确定要用我做筹码吗?”轻影冷冷开口,语气里充满着不耐:“我的脾气可不好,最是讨厌别人威胁我了。”
“闭嘴,老实点。”刺客头领押着她往李南絮的方向走。
“老实?”她眸色一暗,手腕猝不及防抬起,藏在袖中多时的狐狸头匕闪现尖锐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身前划去:“恐怕你是挟持错了人,我楚轻影从不知道老实两个字怎么写。”
刺客头领尚在茫然,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腥热的液体喷了自己一脸,长刀“哐当”一声落了地。
他惊悚往地上一看,躺在血泊中的正是自己的手与刀。
他痛苦地嘶吼起来:“杀,将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然而,话还未说完,脖颈上又是一刀,他的双目盛血,下一瞬便什么声都不出,整个身子直直砸向了地面。
“多谢你把我带到这来,也省得我四处打听景王一行的行踪了。”轻影嫌弃地踢了他一脚,踩着温热的尸体从一众刺客身前跃过,所经之处掀翻一片。
李南絮望着那翩若惊鸿的少女,眼眸中忽而有了光亮。
他早该想到,这丫头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身手这般好,人又机灵,这群刺客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是故意被擒,借机来帮自己的。
他将段庆丢回禁卫军手中,飞身朝前牵住了轻影的手,轻影借着他的力扭身一个横扫,再击飞两人,接着似彩雀展翅一般落了地。
身后硝烟未散,空气中混着难闻的焦土味,刺客头领一死,场面彻底陷入混乱,刺客与禁卫军杀成一团,声响震天。
轻影也顺势以李南絮的肩为支点腾空而起,再度杀入人群中,但匕还是太短,不利于打斗。
轻影的青黛剑在被擒的时候落在了爆炸的地方,此时面对这帮穷凶极恶的刺客,她有些吃力:“兵刃借我。”
李南絮将凌霄剑抛给轻影,自己从地上踢起一把长刀,一把握住。
“谢了。”轻影捞过剑,只见几道寒光闪过,数十刺客尚在冲锋中便被一道残影击倒。
轻影还是那个身法极致的剑客,所过之处片甲未留,血红漫天。
李南絮也不知自己斩杀了多少人,手中的刀甚至豁出了无数小口,却依旧冰凉锋利,一如他杀气腾腾的眼。
刀光剑影中,刺客们倒下了一片又一片,日头越升越高,在云层间穿梭。
轻影跨过血泊和黑色的尸体朝李南絮走来:“殿下藏着这么好的剑,平日里却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李南絮将最后一人踢倒,颀挺的身姿立在硝烟之中,风鼓动他的衣摆,他的面容幽冷:“你若喜欢,便送你。”
轻影一声不,隔着尸山血海与李南絮对望,背映着被鲜红溅得斑驳的矮墙。
风带来丝丝凉意,李南絮终于克制不住朝前一步,紧紧将轻影揽入了怀中。
突如其来的靠近,轻影闻到了他身上混合着的鲜血和烟尘的味道,身躯前所未有地紧绷着。
这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