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的动作,宋芸宁垂眸遮挡住眼中鄙夷。
她对文惠帝那短暂升起的情之心,怕是就消散在这些个令人瞧不上眼的细微末节中。
腹中隐有痛意,宋芸宁夹起糟笋放到文惠帝面前的白瓷小碟上。
“难为你还记得朕钟情之物。”
宋芸宁淡笑道:“千柏刚出生的时候,圣上十分疼将他整日抱在怀中,也从未讲究过什么抱孙不抱子之言。那时圣上便是想吃这糟笋了也会忍住,说是怕身上沾染了酒气惹千柏不适。”
文惠帝眸中一软,长叹一声:“朕是真心想让千柏……”
“罢了罢了,不提这些。”
宋芸宁抚着小腹,眼中似有痛苦,她抬起头刚想说话却是噗一声喷出口黑褐淤血。
“你……”
文惠帝大惊失色,正欲让人传太医之时,突然腹中剧痛猛地弯下腰。
“圣上。”
屋中随侍太监上前,见文惠帝骤然倒地慌忙去传太医,而阴暗处则走出一身形佝偻之人,他走至文惠帝身边,自怀中掏出一个两指宽瓷瓶,倒出一颗赤丸后送入文惠帝口中。
宋芸宁见此心下大恨,她心知今日事败必会连累宋挽以及宋府,不由绝望开口:“圣上,随臣妾一同走吧,不要再犯那滔天大错了。”
“你是何意?”
文惠帝眯着眸子,眼中尽是阴狠。
宋芸宁道:“圣上在千柏心中乃千古明君,他尊你敬你,与他而言圣上是圣帝明王,是自幼将他抱在怀中长大的慈父。”
“臣妾不想您毁了千柏心中巍峨父皇模样。”
边说,宋芸宁边大口向外呕着鲜血。
挽儿是她带大的孩子,她一举一动,存了什么心思她怎会不出?可弑君并非易事,若挽儿事败,文惠帝定会震怒置她于死地,更会牵连整个宋氏一族。
而她便不同了,她二人之间到底有几分夫妻情分,更有千柏在其中。且文惠帝在意声名,不会愿意将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
哪怕她今日必死,他也会如处置皇后同江妃那般静悄悄寻个借口,以粉饰太平。
宋芸宁向文惠帝,低声喃喃:“千柏已经够苦了,臣妾不能让圣上毁去他心中的父亲。”
她跟在文惠帝身边十几年,从未见过今日这老太监,更是不知文惠帝手中还有如此保命手段。
文惠帝道:“你如何知晓南庆一事?”
宋芸宁苦笑一声:“你将江曼送出宫中,瞒得了臣妾一时,又哪里能瞒得了臣妾一辈子?”
文惠帝微微眯起眸子,一双浑浊老眼中满是审视。
在沈千柏份上,他待宋芸宁向来不同,却未想她生了这般恶毒心思。
宋芸宁面上血泪横流,满眼恳切。
文惠帝瞧着她,终是叹息道:“朕向来敬重慈母,你待千柏又从来真心。”
“只可惜朕的母妃并非如此,她自幼便教朕韬光养晦、趋利避害,方害得朕养成了这般性子。”
踉跄起身,他居高临下着宋芸宁:“千柏受伤后,你未曾迫他同太子争位,朕很欣慰。”
“朕不想伤了千柏的心,今日便留你一具全尸。”
先前殿中的小太监上前扶起文惠帝,而那佝偻老者早已不知躲到何处去,再没了踪迹。可宋芸宁知晓他必定随时守在文惠帝身边,以护他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