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鱼带消息来说,李宣奉旨有事外出,得十余日才能回,闻言,慕容天大感轻松。昨夜那场游戏,最后竟成了那么个扫兴的局面,他其实也觉得不好受来着。能不见李宣,却正合他意,总是少了件尴尬之事。
于是,每日里读读书,和小鱼聊聊旧事,其实慕容天对‘邪神医’那段往事颇感兴趣,但小鱼却不再提起,谈到时,也总是一带而过。
过了十日,慕容天行动已如常人,几近痊愈。心中想着李宣说过有人要害章天奇之事,便越来越呆不住,这日跟小鱼说起,小鱼却是不许,道,王爷临行前交代,非得等自己回了,才许慕容天出府。
慕容天心道,那不是跟关着我一样吗,也不再提及。
到了晚间,偷偷收拾几件衣物,拿了房里几件值钱物件也收到包袱里,叹道,做回贼也罢。趁月胧星淡,悄悄潜出王府。
大伤初愈,他也没敢加急赶路,走一段歇一段,心中兴奋不安,却是毫无睡意,一路看着那天渐渐露出一线白了,官道上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走至个三岔路口时,岔道两旁一路摊点排将过去,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居然是个早集。不时有官道上的人停了来吃早点。
慕容天也饿了,摸摸身上却是一个铜板也没有,只能找个镇子先把包袱里的东西折成银子。这里既然有早集,那村镇却该不远。正要往岔道上走过去,却听官道另一头马蹄声阵阵逼近。
隔了片刻,那马蹄声已经愈行愈近,震耳欲聋,如同山倒般逼得人无法呼吸,行人纷纷两旁退让,露出条空道来。
慕容天抬头一望,却是心中一惊,那马队诸人均是士兵模样,队中一人华服居中,倨傲不羁,更是显眼,后紧跟着个青衣书生。明明是李宣和薛红羽。
慕容天把头一低,就近找了个卖草帽的担子,看了看手工,试戴了一顶,蹲着身子听着身旁众人议论纷纷。
“是同钦王爷!”还夹着少女的惊叹声,李宣的潇洒华贵原本是少见的。
“居然也不找人清道,踏着人怎么办?”有人不知行情的埋怨。
“压着还不是你没长眼,同钦王的马队来了也不知道躲。听说去年曾经有人被这王爷的马队给撞过,亲人找上门去,被人家用大棍子打了出来。”
“那不是太不讲道理了吗?”
“你跟王爷讲道理?”那人讥笑道,“不过这王爷事后却把踏人的马和士兵都给除出马队了,说是他的马队里可不能有这种胧包。”
“这算什么?”众人唏嘘不已。
只听那马蹄之声越来越近,大概是因为人多,速度稍减,再从身后鱼贯而去。
慕容天轻吁了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些类似寂寥或者相似的情绪浮起,李宣出外,他离开时便一点犹豫也没有,此刻知道李宣回了那个王府,他却有些迷惑了,似乎有些事情没交代清楚,有些话没说明白。心中想着那人知道自己不辞而别,大概会有些勃然大怒?或者恼一阵便算了?或者自己其实该留封信,多谢他府上的照顾?
有种情绪,就象是用刀切了一段藕,本以为再无纠葛,一看却原来还总是连着丝一样不干净不彻底,让人看着难受。慕容天从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个心理上有些洁癖的人。
可终归自己还该是走自己的路吧,那个人,他此时想起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了。该恨吗?或者是,可似乎自己真的已经不够恨,虽然那些伤害不会被抹去,可自己也杀了他弟弟,才引来他的报复。很多时候,所谓伤害一定是相互的,你来我往,才会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说法。
也许这就是一段往事,曾经存在而已,只是在那里。
慕容天正要起身,却发觉身边的人都望着自己身后,纷纷让开。
卖草帽的货郎也急匆匆的夺过他手中的帽子,挑起货担开始退。起身的同时,他听到了身后慢慢的马蹄声,一步步,朝他逼近。
那个气息真是熟悉。
于是他没有转身,直到马停了,热呼呼的鼻息喷在他身后。
“你要去哪?”李宣在他身后说。
慕容天心想,他的眼力实在是好,连蹲在人群中的某人都能看见。然后转身。
李宣逆着光坐在马背上,高高在上。
慕容天忍不住用手挡了挡那阳光,因此他也没看清李宣的表情,但那声音中并没听出怒气或者之类的情绪,相反他觉得那声音中更多的象伤心,让他想起之前一个夜晚,李宣说被扑了冷水时的表情。
这个想法让他不忍。
所以他很平静的回答,“回家。”这实在是个不会让人更伤心的理由,很平缓,又让人无可挑剔。
李宣静了片刻,点了点头,然后从马上翻了下来,把缰绳递到他手中。
他说了两个字,慕容天没想到的两个字,他说——
保,重。
慕容天不用再典当东西,李宣命令薛红羽拿了几锭金锭给他,足够他在路上花天酒地游荡一个月,所以慕容天把那包裹给扔了,扔到田边,也许有农人将会因此发笔小财。
总之,他不想还给他,那俊脸上常有的嘲讽神色,他似乎不想在此刻消受。
马边啃草边慢慢行走,它奔了一夜很累了,幸好新主人并没再鞭打它。
慕容天在思考,思考自己为什么见了李宣之后会更加的郁闷,难道自己有什么对他不住的地方,然而他想不清楚,人心太复杂,自己的也一样。目前他最该做的,就是回山庄,并弄清楚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