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国公存有私心,抑或生性纯善稳重,如前世一般,抱定隐忍守成之心,今次若非被逼无奈,想必不会轻举妄动。
青罗心下五味杂陈,换作前世的她,定会敬服裴国公的仁善心肠,此刻却抑制不住有些失望。
束腰高足花几上,搁了只素面细颈的白瓷瓶,内嵌几枝攲斜的金梅,色若琥珀,质似薄绢,似是从未沾惹世间尘埃。
青罗暗自心惊,背脊窜起一股寒意,短短不过半年,她已然变成如此面目。
“国公言之有理,”她听见自己波澜不兴地回了一句,岔开话题道,“今岁冬狩,勖之去么?”
她不再过问丽嫔之事,裴国公似乎松了口气,“虎贲营负责随行防卫,勖之领兵五百。”
青罗点点头,无论如何,裴勖之已走上与前世不同的路,纵然前途难料,可她以为一个人只要胜过了从前的自己,便是好事。
天色愈加阴沉,隐有雪意。
青罗坐在马车内,今日来见裴国公,原还打算问问他手下可有信得过的术士,末了却是只字未提,不过她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她兀自想着心事,忽听街上吵吵嚷嚷,拨开车前帘子,问:“出什么事了?”
薛虎扬鞭抽打马匹,催马疾行,一面道:“附近坊里出了命案,大理寺联同府衙正抓捕凶犯。”
既有大理寺参与其中,便非寻常小案。
翌日传出消息,苦主一家十余口皆被砍杀,最幼者才只两岁。
凶手是今次大赦中被赦免的罪犯之一,原是个卖肉的屠夫,当初因肉割多了,买主不肯要,坚持要他减下二两,此人一时气愤,竟就提起肉案上的剔骨刀,劈断了买主的脖颈。
后来他为求轻判,当堂下泪祈求原谅,买主眷属不为所动,要他偿命,致使他被处死刑。
谁知他命不该绝,竟得了大赦的造化,然则归家后妻已另嫁,重操旧业,生意也一落千丈。
他因此怀恨在心,那日饮了几大碗烈酒,恶向胆边生,抓起屠刀,便上门报复了。
过不几日,又有一家惨遭灭门,凶手亦然。
连出两起因大赦而起的凶案,长安一时人心惶惶,被赦之人如过街老鼠,人人恶而避之。
皇帝震怒,责怪京兆府、左右金吾卫等护卫京师不利,禁卫加派人手,日夜巡查,尤其紧盯赦免名单中的囚徒。
被赦之人又生怨怼,既已释放,何故仍以囚徒待之?
大周史上历次大赦,多有将不宜赦免的凶徒排除在名单之外的,皇帝却未加以甄别,一应赦之,不知可是急于安丽嫔的心,抑或借此遮掩真正想赦免之人。
长安坊间渐起对“妖妃”的不满之声。
若非“妖妃”生辰,何来大赦之祸?这“妖妃”自是指薛贵妃。
青罗隐隐有些担忧,去了趟怡宸殿,探望薛贵妃,嘱咐她近日谨慎些,勿要出宫。
薛贵妃怕她担心,原本应下了,偏那张司窈给皇帝出主意,薛贵妃去万福观上香,为民祈福,以平民愤,皇帝点头,薛贵妃自然不好拒绝。
青罗得到消息时,薛贵妃已出了事。
万福观位于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