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怀的这一胎,非“历经坎坷”一词可尽述。
之前大大小小的风波自不必说,到战乱平定,齐凌回到未央宫以后,好几个太医专程顾,流水一样滋补之物送下去,还是比寻常小许多。仿佛她精血已叫思虑熬干了,孩儿怎么都得不到。
血虚则本弱,弱则易生变,境况时好时坏,朱晏亭精力不济,深思不宁,常常梦见小产,总是在半夜满身冷汗惊醒过来。
齐凌几乎弃了宣室殿,夜夜陪着。初时他也慌,不知所措,一夜宣召数次太医,就算皇后已经再度安稳睡着,也要拘太医与他一处守着,折腾得椒房殿人仰马翻,灯火高燃到天明,他自己倒是年轻体壮,一位年岁高的太医自觉如此下去熬不过他,竟到了“乞骸骨”想辞官归乡的地步。
幸好后来他摸清楚此事多由朱晏亭心结起,渐渐不再折腾太医。
夜半时感到她忽然惊动,便从身后将她搂着,手穿腋下,掌心轻轻停在腹上。
这个环护的姿势很容易叫她安静下来。
好像在将溺毙梦境中攀住水面浮草,抓着他的手臂,手掌心的温热、血脉的跳动,提醒她尚未失去,还在生机勃勃的存在着。
她便能慢慢呼吸,在他怀里沉沉睡过去。
此法甚好用,只苦了齐凌。
她柔软身躯只覆一层轻罗寝衣,腰背叫汗水潮润,衣紧贴身,青丝云水一涡,丝丝缕缕沾黏玉质后颈,幽幽香气泛出雪肌。
半载未近身,又险些永失,这般抱在怀里,难免心驰神动,思绪翩翩,不知所以。
但这胎不似先前怀太子那样稳固,一日日熬着异常艰难,总是在将失未失边缘,他是半点也不敢造次。
耐不住了,也只是低下头,鼻尖埋入春草一样细细软软的黑发里,在她后颈上轻轻烙一个滚烫的吻。
或是燥意上来了作势威胁,手下却只是拂荡一阵春风般,恐落下一点重量,静悄悄环住那生机流淌、温热茂然的小山丘。
虽然艰难,好在这柔软的凸起还是一日一日,慢慢的隆起来,像春日一根瘦弱的草,被一滴露水滋养着,也悄然硬挺,推破了土层。
朱晏亭曾猜测这孩儿这么娇小,一定是个女儿。
但齐凌很笃定“是个儿子。”
他说这话时,手里执卷,灯下面有倦色,多日没有睡好了“还没出世就乖张忤逆,不事君上,处处和他父亲作对,至今没感受半点体贴孝顺,不像女儿。”
朱晏亭被他这话逗笑“陛下作威作福惯了,和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儿也要摆架子。昱儿不也是你儿子是不是柔善和顺,日日吵着要父皇,哪里不孝顺你我倒觉得这孩子很像你们齐家公主的性子”话到半截,觉得对自己母亲不敬,忽然止住了。
齐凌挪开卷,向她。
已是秋节,窗外秋风瑟瑟。
因为她身弱,殿里地龙已早早烧起来,拢得极暖。想来是地热拂面,而不是被他黑亮的眼眸盯得面上生烫。
那卷不知何时落的地,也不清侍女宫人是否还在侧,回过神来时,已被他抱着揽压在榻上。
这点亲昵是偷的香。
素腰丰隆,一襟晚霞,半带巫山。
她面颊渐渐泛红,脖颈向后仰,腰微微挺起,才感到腹沉些许吃力,被手掌托承着,一股青丝被他清瘦指节握起来,堆到颈畔。
乌云绕绕,如云如雾。
柔情满溢于胸,随呼吸起伏,孕中丰柔,迎他薄唇隔衣扫掠,含珠湿衣,当真是偷香窃玉。
她有些恼,明知不得又偏要行,不过是自找罪受,情急了竖着眉推他肩膀。
他轻轻“嘶”了一声,肩膀伤口还疼似的,她便不做声了。
只得任他胡闹。
委落枕上的颈陷软枕中,冰凉丝绸反衬身如火烧,指尖慢慢抓紧枕沿。
他还是停下了,一点笑意藏在深深黑眸里,于极近处凝视她,嘴里说些不着调的孟浪话,又有些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