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正端着一碗热汤小心地摸索着上楼,那是孟得鹿方才让她帮自己炖的,一来,是为了支开她,好给自己腾出时间搜查婵夕的房间,二来,她是想借机确认一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大胆推测……
她往抱月腕间一瞥,果然,抱月的丝帕正小心地垫在金手钏的内侧。
“金子遇火会发烫,抱月烧火炖汤时手腕上成串的金手钏受到炉火的炙烤,一定会迅速升温,甚至有灼伤皮肤的危险,可即便如此,她宁可用丝帕垫着手钏隔热,也不肯摘下手钏……她到底是不肯摘,还是不能摘?”
“抱月,他对你真的好吗?……”关了房门,孟得鹿冷不丁地问。
抱月腕间的金铃一齐剧烈地颤抖起来,看起来,她在强烈地恐惧着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手……”
孟得鹿轻轻拉过抱月的手,这一次,抱月没有拒绝,任由孟得鹿一只只轻轻地取下了她腕间的金手钏,赫然露出了两道又深又宽的骇人疤痕!
“这是……镣铐的痕迹?”
抱月无力地点了点头。
“是他弄的?”孟得鹿追问。
“刚认识他时,我以为他是世间最温柔最善良的郎君,所以无论当时娘怎么劝阻,我都一心想要从良跟他过一辈子,可是跟随他来到长安没多久,他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喜怒无常,心情好的时候,对我予取予求,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对我拳打脚踢,等气头过了,他又会加倍地对我好,给我做漂亮的衣服,打昂贵的首饰,甚至下跪求我原谅,指天发誓下一次再也不会对我动手了……我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他,原谅他,可换来的只有他变本加厉的凌虐……”
“他既然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早早地离开他,回西阳镇,回去找我和娘?”
抱月空洞的双目无力掀起一丝波澜。
“我不是没想过……我知道他不会放我走,就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偷跑过几次,可是每一次都被他抓了回来,然后,他便打我打得更狠,还让匠人打了副手脚镣铐,他不在家时就把我铐在房中,他还说,这是因为太在乎我,怕我离开他才会这样做……我就这样被他铐了半年,直到后来,我的眼睛瞎了,他知道我永远没办法跑远了,才算放心地给我解开了镣铐……”
“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孟得鹿小心翼翼地问。
“一场意外……不提也罢,不过要是我的眼睛不瞎,他也不会放任我出去走动,我也就没有机会和你重逢,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孟得鹿隐约觉得抱月话中还有隐情,却也不好再追问了……
长安城内最大的药铺非“雍记”莫属,铺内坐镇的老郎中老雍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有口皆碑。
每月行经时,漫香总会有偏头疼的毛病,荷亦与桃若接连离世,让她数日之间像是老了几岁,头疼的毛病也越发重了,便使唤孟得鹿去“雍记”帮她买药,并三令五申不听郎中推荐,只要最便宜的!
孟得鹿刚进“雍记”便看到蒋沉正在盘问学徒小郎中。
据小郎中回忆,前些日子徐喻因为备考熬夜头痛不止,来开过些治疗头痛的药方,还详细询问了头部几处要穴的位置,说是要自行按摩。
蒋沉曾经对杀害“七十二”的凶手做出过三点推测——深得死者信任、文弱无力以及精通穴理,徐喻完全契合了这三点,杀人嫌疑陡增!
见蒋沉走路一瘸一拐,孟得鹿关切地询问,才知道他前夜被殓房看门的大黄狗咬了脚踝,伤口已经红肿流脓。
见看蒋沉又两手空空,孟得鹿不由关心地问:“怎么不买点药回去涂抹?”
“咳咳……”蒋沉尴尬地轻咳两声,“太贵,犯不着……等这个月发了工食银再说吧……”
孟得鹿指了指蒋沉腰间拴着的那九十九枚铜板,“这不是钱?”
蒋沉忙护住腰,“这个不算钱!不能花!”
孟得鹿又问,“那你有多少?”
蒋沉往怀里一摸,只摸出五个铜板。
孟得鹿胸有成竹,“跟我来。”
店里现成的药都摆在架上任人挑选,孟得鹿打眼一扫,跌打药放在第四层,最便宜的也要十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