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夜,无论抱月使尽浑身解数,戚实佴的头皮一直很紧绷,她知道那是人精神高度集中的表现,心中便一直有种很不祥的预感,于是便趁他不备,从耳间取下一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金铃耳坠别在了他的髻上。
果然,三更的梆子声一响,戚实佴的双耳便像黄鼠狼似的竖了起来,用最冰冷的声音向她下达了勾魂令。
“时辰到了!”
抱月惊问:“什么时辰?”
更漏声未停,一个三下接着一个三下,在一百零八坊四四方方的墙壁间来回反弹。
“三更!三更是阎王勾命时,这时上黄泉路魂魄正好会被黑白无常锁住,免得你冤魂乱荡,日后找我的麻烦……”
女人心如水,最冷时也是最硬时!
抱月放弃了一切幻想,循着金铃的声音迅抽出戚实佴髻上的骨簪向他的脑户穴狠狠扎去!
“所以,你反杀了他,当不良人调查到你时,你又急中生智,设计让我为你做了不在场佐证?”
抱月愧疚点头,孟得鹿心口一阵绞痛,“抱月,人命关天,你居然骗我,利用我?”
“对不起,得鹿,我并不是有意牵扯你进来的,可是,我实在不想为了那个人渣搭上自己的一生!”
二人皆是一阵泫然,但又都知道现在绝不是哭的时候。
孟得鹿抑制住心中的波澜,又问:“那你杀人之后为何要在他的尸身上故弄玄虚?又如何凭一己之力将尸体和轿子一起扔在东市?”
抱月黯然垂目,“得鹿,有些事情你不必追问,更不要探究……”
孟得鹿意识到了什么,突然紧紧地揽住抱月的双肩,“抱月,你老实告诉我,你犯案时是不是有人帮过你?”
“得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戚实佴的尸身扎满灸针是因为你要找一个借口扒光他的衣物,掩盖他死的时候身上穿着寝衣,以免令人推断出他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可现在细想,如果那个人是你,你明明可以替他换上其它的衣物……所以这种种迹象只能表明在你杀死戚实佴之后又有人移动了尸体,等你们想要处理尸体时,手边却没了适合他穿的衣物,要用一乘小轿把尸体抬到东市,至少也需要两个人,这说明帮助你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而且,她们都是女子,所以无法与死者互换衣物!”
孟得鹿一番推演行云流水,抱月惊得连退几步。
“得鹿……你到底还看到了多少?”
“这么说我猜对了?那些帮你的女人们是不是自称‘炽凤枢’?”
抱月终于点了点头。
“你为何会认识她们?”
“是她们主动找上我的……有一次我去观音庙上香,有一位女子同我搭讪,她知道我被戚郎凌虐,邀我加入她们的‘娘子会’,还要送些米油布匹之类的小恩小惠诱惑我,我自然不稀罕那些东西,便拒绝了她,直到我杀了戚郎那天,她们又出现了……”
当抱月拼尽全身力气将骨簪狠狠扎进戚实佴的脑户穴后,房间里只响过“咕咚”一声,随后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难闻的气息,她才知道“死亡”也是有味道的,为躲避那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她恐惧地逃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