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连连点头,持续鼓励:“第二锅温度略低,主要为茶叶揉条,用力要大。”
青荷细心观察,继续总结归纳:“第三锅温度更低,主要为做细茶条。扫帚旋炒,茶叶钻到竹枝内,稍稍抖动,又散落到锅中。茶叶不断吞吐,持续杀青失水,循环往复。”
弄玉微笑,满面赞许:“待到茶叶细条三四成干,茶香飘旋,即可出锅。”
青荷一边炒茶,一边暗暗惊诧:“别看弄玉娇小,倘若放在现代,定是职业女强人的料。”
更觉自愧不如:“混在拼手的古代,我这双小手爪,远不如小脚好用,真是先天不足,后天乏术。”
她动手能力虽差,理论水平却高。手上翻炒,口中吟道:“炒茶便如炒人生,初下枝头愣头青;一锅炒罢忿不平,二锅炒罢不认命;三锅炒罢方觉醒,茶香百谷心自宁。”
弄玉闻言“噗嗤”一笑:“你才炒了一日,便成了茶圣?”
弄玉自然不知,作为新时代的规划人,青荷曾经像蜀茶一般,被千翻百炒。
事实上,不仅是蜀茶,不仅是青荷,如此之千锤百炼,世间万物都逃不脱:蜀茶是这样炒成的,钢铁是这样炼成的,金字塔是这样建成的,历史是这样写成的。
听秋、叮冬不曾混迹现代竞技场,如何拥有现代情商?一番偷窥,只剩瞠目结舌:如此机关算尽,疯狂打杀,小荷奴非但未被打垮,反而越挫越勇,甚至建立炒茶统一战线,翻炒势力日益扩大。
不仅如此,雨晴待青荷更是愈来愈好:二楼寝居再无余房,居然急巴巴命人腾出一间小小储茶仓,专供她一人独居。虽说只是一间斗室,将将能容一床,上铺睡人,下铺储茶;过道窄窄巴巴,将将一人通行。可是,此等待遇,若是普通茶民,谁敢痴心妄想?
两姐妹奋斗半晌,结果事与愿违,怎肯善罢甘休?可是青荷却干一行爱一行,做事滴水不漏,连亲妈都站在她那头,当真愁坏了一冬一秋。
事到如今,秋冬无可奈何,寒战只能转到地下。眉头紧皱,计上心来:“不如请二哥出头,她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大敌当前,青荷却全无预感。
她正全心全意关心她的好闺蜜,一番揣摩,得出定论:“我虽猜不出弄玉真实身份,但听丘山弦外之音,她定遭不白之冤,又得雨晴好心收留。多亏蜀君宽厚,及时颁布特赦诏书,她们姑嫂暂保性命。但是,其父之冤尚未昭雪,仍是前途未卜。”
她更心痛黛岩,虽然只分娩数日,却再不肯闷在屋里。每日起早贪黑,闷头采茶炒茶,只是不肯多说一句话。
青荷心中暗想:“黛岩定是思念夫君,想念宝宝,借劳苦麻痹悲伤。她如此隐忍,自是不想刺激弄玉,以免她一时冲动,赴嘉王府寻仇。”
每每看到这样的黛岩,青荷都心如刀绞,暗下决心:“回乡之前,定要想方设法,将崖生完璧归赵。”
想到终将离开弄玉姑嫂,极是不舍,更是放心不下。幸而弄玉有个保护神——丘山,诚实恭谦,相貌不俗,身形伟岸,再一次挑战青荷的短见。
青荷一向浅薄的以为:“小马倌不过是给马儿们填填草料,刷刷鬃毛,身材绝不会比马儿高。”哪料到,丘山那魔鬼身材,足足高出大个骏马两头。看来,人高马大这个成语,形容马倌,恰到好处。
青荷耳力极好,无意间听到羞涩的弄玉,躲在墙角自言自语:“丘山哥哥,倘若老天保佑,救出父兄,找回崖生,我便再无他愿。不,只剩一愿:我知你不喜寄人篱下,依附他人,自是不愿与我在殷府成双入对。这个好办,只要你不嫌弃,我便和你来茶坊做工。咱们赚够银两,盖两间房,然后,然后,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