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珝道:“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年夜饭吃。”
孙牧野道:“驿站也有年夜饭。”
唐珝叹了口气,喝了一大口酒,孙牧野也喝了一口。
唐珝问:“你恨吗?”
孙牧野道:“恨谁?”
唐珝道:“让你失去哥哥的人。”
孙牧野沉默良久,后道:“恨。我恨派他修栈道的卒子,恨判我们株连罪的人,恨叛国投敌的父亲。”
唐珝道:“那,你的恨如何消解?”
孙牧野道:“打云州念波城。收回这座城,我就解脱了,不恨了。”
唐珝道:“云州念波城……是你父亲叛卖的城池吗?”
孙牧野点头,将酒一饮见底,道:“你的恨要消解,比我简单得多。”
唐珝问:“我要怎么做?”
孙牧野道:“好好干,你越争气,你兄长回来的机会越大。”
唐珝道:“等我也有了千军万马,就谁也不敢欺负唐二了。”
孙牧野道:“过两年,檀州就是你的战场,你要做好准备。”
唐珝道:“何止打檀州?将来,将来我要随你打念波。”
孙牧野一笑,向他举了举酒碗,唐珝也举了,两个对饮而尽。
惜环院的二楼房中,也煮着一只小铜锅,苏叶半倚榻上,并不动箸,蝉衣便轻声道:“他是粗人,只会做这些浓膻的食物,我去为你煮些清淡的来,如何?”
苏叶怅然道:“不,姐姐,纵是玉食金肴,我此刻也吃不下。”
蝉衣道:“我知道,你还在担心幽儿和唐二郎。”
苏叶道:“姐姐,我失去的不只幽儿和二郎。”
蝉衣问:“什么?”
苏叶一语未出,泪光先现,便把话咽了回去。蝉衣看了看苏叶苍白的容颜,又见她双手始终护在肚上,忽地醒悟,问:“你有身孕了?”
苏叶珠泪滚落,道:“现在没了。这孩子前几日还在我的肚中闹呢。”
蝉衣心中一颤,几番欲言又止,道:“我,我也不知怎么劝你了。”
苏叶道:“那些宫人,去了势的宫人,他们为何……”她不知该怎么说,便用发抖的手在虚空中比画,要把那屈辱的场景向蝉衣倾诉,“为何也要侮辱我?”
蝉衣忙把她的手握住,道:“他们的心也残缺了。”
苏叶道:“我不明白,为何总是我。姐姐,你说,难道是我上一世害了许多男子,所以这一世,他们……他们……”
蝉衣道:“别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
苏叶凄然问道:“那为何永远是我呢?”
她一哭,那窗外流光溢彩的烟火也颓黯下去,蝉衣叹了口气,心中悄道:“她若生了一张平常的面孔,或许还能有宁和的一生吧。”
忽听得唐珝在楼下叫:“唐冲,再去提几坛剑南烧春来。”苏叶忙拭去泪,向蝉衣道:“姐姐,你别和三郎说,他还什么也不知道。”
蝉衣道:“你有身孕的事,他也不知道?”
苏叶道:“我怕他在夜州练兵不安心,不敢和他说,如今看来,幸好他不知道。他失去兄长,本就心里不痛快,再知道这件事,又不知要发作成什么样。”
蝉衣便道:“好。”
锅中白羊汤沸了半晌,蝉衣舀起两勺来,吹冷了,叫苏叶喝下,苏叶慢慢喝了,道:“这做汤人的手艺,姐姐真该好生尝尝。”
蝉衣口中道:“有什么好尝的?”却不自觉举勺抿了一口。
苏叶问:“姐姐,你和孙将军好没好?”
蝉衣反问:“什么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