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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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六,焉军全员渡过桑梓津,兵分四路向泸陵城进发。正是秋深稻熟的时节,大军所至之处却只见大片光秃秃的矮谷桩,乡里空无一人,原来东洛坚壁清野,早将粮食抢收、人畜悉迁,叫焉军寻不到一粒粮,找不到一个向导,近八万人马的食物全要从大焉本土千里迢迢运来。
孙牧野一路未遇洛军抵抗,心中疑问:“东洛是不是换帅了?”过了一日,果然斥候来报:“丁明焕兵败之后被召回黄武,洛王公治贤在宫前燃大鼎,烧滚油,把丁明焕活活烹死了。”孙牧野问:“现在主帅是谁?”斥候回:“东洛兵部尚书郑重。听闻郑、丁二人战见不同,丁明焕主野战,郑重主守城。”孙牧野遂率大军长驱直入。
八月十二,孙牧野部抵达泸陵城北;八月十三,殷虚部抵达城西;八月十五,王虎部抵达城东;八月十九,吴九龄部抵达城南,对泸陵城形成了合围。
润州曾是大焉最东边的州,与东洛接壤,大焉世代重视润州的城防,重镇大城都是高壁深河,最难攻取。郑重接任主帅之后,又加固城墙,挖深护城河,当焉军兵临城下时,面对的便是一座铜墙铁壁般的堡垒。自八月二十二起,焉军四面合攻了三回,回回无功而返。
转眼到了十月下旬,这日殷虚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河豚,重约斤半,颇肥盈,他兴致勃勃亲自动手烹鲙,刚剥去鱼皮,亲兵来找他说话,笑道:“殷将军,我听说吴九龄将军对孙牧野有意见。”
殷虚问:“怎么?”
亲兵道:“吴将军想先打荥华,孙将军偏要打泸陵。”
殷虚道:“为何要打荥华?”
亲兵道:“吴将军说荥华城池比泸陵小,守军比泸陵少,好打些。”
殷虚把厨刀翻舞如一片飞霜,顷刻去了鱼头、鱼脾、鱼肾,冷笑道:“这么多年,吴九龄的眼光不见长。走荥华道,之后有两河三溪;走泸陵道,之后是一马平川,咱们骑步兵多,当然走泸陵。”
亲兵道:“吴将军虽守在城南,心中却不爽快,有些兵将私下议论,怕要生变。”
殷虚道:“生变?”
亲兵道:“听说吴字营的辎重都没全放,随时要走的架势。”
殷虚把白滚滚的鱼身剖得干干净净,刚切成两半,忽然问道:“我割了鱼肝没有?”
亲兵一愣,道:“我没注意。”
殷虚回想了一阵,却想不起来,便依旧脍鱼,把一团鱼肉切得丝薄如絮,装入白瓷盘,调了一碟青葱、一碟芥酱,端着找孙牧野去了。
孙牧野正在吃野菜下饭,见殷虚端了一盘细白肉丝进帐,便问:“这是什么?”
殷虚道:“河豚,吃过没有?”
孙牧野道:“没有。”
殷虚便把盘子放上食案,道:“你先尝尝。”
孙牧野警觉而问:“为什么给我?”
殷虚道:“河豚是人间绝味,只是肝脏有剧毒,若内脏未去干净,吃下必死。”
孙牧野道:“那去干净没有?”
殷虚笑道:“我不记得了,所以请你先试试。”
孙牧野当然不动筷。
殷虚道:“江海第一鲜,值得一死。”
孙牧野还是不动筷。
殷虚道:“你替我尝了,我便教你破泸陵的法子。”
孙牧野立马夹了一缕肉,蘸了葱品尝,殷虚问:“如何?”
孙牧野道:“没味道。”
殷虚叹气道:“牛嚼牡丹。”
孙牧野又吃了两口,殷虚道:“悠着点儿。”
孙牧野问:“法子呢?”
殷虚道:“挖地道。”
孙牧野道:“城外有护城河,若把河床挖塌了,淹的是挖地道的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