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在海风和阳光的追赶下奔跑,前面是白日门。
这座气象恢弘的城门,犹如一头雄踞草原的狮王,又似昂然挺立的白象,以轰然之势闯入视野。
分不清楚是几十丈还是百丈高,总之站在白日门脚下,小道士莫名地就有一种渺小的感觉,仿佛一个巨人在饶有兴致地俯瞰着他。
早晨正是繁忙时候,白日门下人头攒动,不知道多少人在进进出出,肩挑手扛,一派红火兴旺景象。
叶萧放慢了脚步,匀称了呼吸,散步一般地混入人流,接踵摩肩地通过白日门。
他怕跑快了让捕快当贼给逮了,那就完蛋了,回到家别说藏宝图,估摸着连椅子都不剩一把。
那群货就有这么操蛋!
小结巴能揍他们一顿,但不可能把他们沉海里面去,拖不了多长时间的。
过了白日门,叶萧越走越快,最后撒丫子就跑。
白日门离他住的内城区、日潭边上的房子还有一大段距离呢,不跑快点分分钟给撵上。
生平第一次,小道士觉得住在富人区那边实在是有点不方便,忒远。
一边狂奔着穿行在喧闹大街上,叶萧一边在心里面嘀咕起来:“话说以老道士那个卖家当换酒钱的德行,他是怎么有钱在日潭边上买房子的?该不是贪了道观里的香火钱吧?”小道士深表怀疑。
长街之上,喧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地,为生计而奔波。
“采珠女新摸上来的珍珠,有十斗。”“西风洋里的红珊瑚来看喽。”“香料群岛上的香料,才下的船。”“盟重来的大米……比奇城新款的缎子……小石城那流过来的兽牙饰品……”珍珠成斗,珊瑚论树,香料以船计,大米满仓……往日里让叶萧目不暇接的景象,今天他都没敢多看,生怕晚了几步没赶上,回头还不上钱房子被收走了,说不准还得沦落到码头上扛包去。
想到可能出现的悲惨下场,小道士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颤,不自觉地又加快了脚步。
穿街过巷,越往内城去,人流该越是减少,越走越快才是。
叶萧纳闷的是,今天怎么是反着来的,他慢慢地被堵得挪不开步了。
“这是什么情况?”叶萧踮起脚尖,从黑压压一窝蜂脑袋上望过去。
前面是一座石桥横跨河两岸,上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披红挂彩的人,扛着大箱小箱簇拥着一顶花轿,加上周围看热闹的人,把桥面堵得严严实实的。
远远地,吹唢呐,敲金锣,密密鼓声欢快地传来,同时涌入耳中的还有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糟糕,迎亲,斗……斗富。”小道士可是土生土长的白日门城人,看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什么了。往日里类似的热闹他也没少看,问题是出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把桥给堵了,气得他也跟着结巴了。
桥上,娶亲的跟嫁女的相持不下,吵吵嚷嚷攀比着聘礼跟嫁妆哪个更多更体面。
桥下,小道士挽起袖子,有打人的冲动。
他在桥下被堵了就几口气的功夫,耳朵就被灌满了八卦。
“这是魏家嫁女儿,喏,就是上阵子嫌贫爱富,闹退婚的那个。”“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了,这魏家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硬生生把人给退婚,然后还把人从家里打了出去。”“这下趁了她心意,据说现在嫁的这户人家不比她们魏家穷。”叶萧想不听都不行,听到后来得出结论,花轿里那位就不是什么好鸟。
“绕路太远了。”小道士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四下打量,然后眼中就是一亮,瞥了一眼桥面上醒目无比的大花轿,心道:“死道友不死贫道,算你倒霉。”他在怀里面掏摸了半天,总算摸出了私藏起来的最后几枚铜钱。
找准了目标,叶萧从人群中挤过去,抓住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想不想吃糖?”小孩子才五六岁,本能想跑,听到有糖吃就挪不动步子了,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那就按我说的做,先再去找几个小伙伴,然后如此这般……”很快四五个一样穿着脏兮兮衣服的小孩子就围了过来,聚精会神地听叶萧一阵吩咐,接过铜钱一哄而散。
片刻后,等叶萧挤到一个靠近桥头的好位置,施施然地站好后,就听到“哗”地一声,拥堵的人群好像沸腾了一般。
桥上,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最大的六七岁,最小的三四岁,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扑到了花轿边,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娘啊,不要嫁,不要嫁嘛。”“娘啊,我们会乖乖听话的,别不要我们……”“……”桥上原本人声鼎沸,更有大小唢呐锣鼓喧天,在这一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