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侧身避了过去,好像有点生气了,硬是把叶绝逼到路中间,压低了声音说:“我就是想给你抹点药,这伤口时间长了会感染,之前说了这两天我不会打扰你。”
说到这,萧白笑了笑,头蹭在叶绝耳朵边上,呼出口气去,热乎乎的顺着叶绝的耳朵往领子里面钻,声音像是耳语一般:“还是说,你想在这路上跟我打一架,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对你有想法?”
“靠……”叶绝差点咬着自己舌头,悲愤抬头,简直恨不得在萧白脸上戳两个窟窿,可是旁边已经有好几个队员往过来走了,前面几个还在和萧白打招呼,萧白应了声之后,低头就瞅着自己,叶绝愤愤然,不就是涂个药吗,大不了小爷拿到药瓶子,自己回宿舍上药去。
萧白的宿舍叶绝还是第一次来,队长的待遇是跟他们普通队员不一样,里外共有两间房,外面这间摆着张办公桌、一个书柜、一个衣架、一个电脑,旁边接着个厕所,从那插过去才是卧室。
进屋了之后,萧白脚后跟一踢把门带上,进卧室里面倒腾半天,拿了个棕色的小瓶子出来,也就十厘米高里面还有一小半褐色的液体,看着有点黏糊糊的。
“这是当地人自己配的药,以前出任务时候老乡给的,治你这种伤口很有效,”萧白从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来一包棉签和纱布,棉签捅进小瓶里面沾了沾药水,对着叶绝招手:“过来给你上药。”
“队长你把药给我,我自己回去上就行了,”叶绝笑的干巴巴的,伸手就管萧白要那个药瓶子,萧白没动,一直看着他,沉默半响之后说:“你这么怕我?”
叶绝囧了囧,你说这人思维方式还是真跟别人不一样啊,他无语地看着萧白,又想自己这么扭扭捏捏的也不像个样子,别人根本也就没做啥啊,自己这副被调戏的良家妇男样,实在是想想都坑爹,算了算了,不就是上个药吗。
叶绝也没再说什么,伸出手去就让萧白伺候他上药,萧白手劲倒是挺温柔,就是手指上的枪茧会时不时扫过叶绝的伤口,麻酥酥的有点痒还有点疼,叶绝简直想笑,硬生生憋着,脸都涨红了。
萧白上药的速度很慢,叶绝几乎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等到他痒的终于受不了的时候,萧白终于停下了动作,利落地把纱布缠上,头还没抬起来,说:“回去了伤口拿防水胶布贴上,明天还得下水。”
“哦……”听着叶绝的声音有点变了,萧白诧异的抬起头来,却看这小屁孩嘴角直抽抽,眼睛止不住的弯起来。
“笑什么?”萧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叶绝笑的却更厉害了,眼角泛出点泪光来,左手跃跃欲试的想要挠右手的伤口,无奈又下不去手。
萧白瞅了瞅叶绝手指上白色的纱布,声音沉了沉:“你手指头很敏感?”
“呃……啊?!”叶绝本来还在憋着笑,一听这话先是愣了愣,然后立马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顿时血气上涌,直往脸上飚,再是想都不想,一拳头就砸了过去。
拳风利落,萧白赶忙躲过去,接下来又是第二拳第三拳……本来以为这小屁孩是跟自己闹着玩,萧白也就没上心,可是打着打着就发现有点不对,叶绝他真彪了。
因为不忍心下狠手,萧白被揍了几下,都是在肚子上,他也有点火了,直接把叶绝锁胳膊锁腿的制住了,然后牢牢地按在墙上。
“你疯了?”靠的很近,呼吸都近在咫尺,能清楚地感到彼此的热度,相互凝视着可以直接看到对方的眼底,都是自己的模样。
叶绝很心烦,自从从那个筒子楼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心烦,如果说自己以前一直都在假装满不在乎强装自己坚不可摧,可那种假装其实是会被打破的。
自从来了利刃之后,很多不顺心的或者说是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情像是汹涌的潮水,而人就像是茫茫大海里即将溺水的人,不知道这股浪潮会不会把自己打翻,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
可是偏还有一个人,他拼命地逼你,逼你看清眼前的所有,逼你用最残酷的方式去认清现实,带你在水深火热里走了一圈,然后这人又说,叶绝我是对你有点想法。
有没有搞错,这些东西太多太重了,他也有承受不起的时候,他得好好想想,可这个人偏还阴魂不散了,走哪都能看到,在哪都能听到声音,哪里都会有人说起队长这个这个,队长那个那个。
队长、队长、队长,这两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箍在孙悟空脑袋上的紧箍咒,越念头就越疼,疼到有时候真恨不得拿刀比在他脖子上,然后一抹就让那些血都流在自己手上。
“你说过你不逼着我,这两天得我自己好好想想。是我自己!你明白吗?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让你来指给我看,”叶绝对着萧白的眼睛,直直看过去,语气很平静,只是心里很难受。
萧白一直看着叶绝,沉默不语,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叶绝,好像真的在绝望,以极缓慢的速度,开始平静的崩溃。
萧白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叶绝揽在了自己怀里,力度很大不容挣脱,想要宣泄感情却又不是情欲。
“对不起,那个老兵是我杀的,所以你不用自责。”
叶绝一开始一直在挣扎,后来也就不动了,安静的站着,他能够感受到萧白没有任何恶意,他只是想要抱着自己。
是啊,这个人其实和自己一样,双手都染满了鲜血,不管那是无辜的还是有罪的,这条路上自己不过走了个开头,可是他的队长却已经走了很久。
以前叶绝从未曾想过,有些美好会夹杂着黑暗,有些公正会沾染着鲜血,或者说他也曾试想过,却从不曾这样的感同身受,隔岸观火的人只会叫唤对岸着火了,他们不会有人受到伤害,只有那些身在火场中的人才会有切肤之痛。
我们同样都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光明却又黑暗,没有人知道尽头处到底有什么,救赎还是惩罚,可他们毕竟是战士,他们要坚定地走下去,以自己的生命来博弈。
不仅仅是萧白,叶绝想到他的那些队友们,每个人都是坚定又强大的,站起来就能撑住一片天,可谁都会有自己的痛苦,人和兵器永远不会相同。
闭上眼睛,叶绝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满手是血的父亲,那些凄厉的叫喊声曾伴着自己在无数个夜晚进入噩梦,他听到那个老兵说,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于是漫天的血光无穷无尽,周围却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