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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了,明早记得找老吴收账!
第二天早上,秦婆闪电一般从床上爬起来。
她把账本卷起扎在腰带上,随便套了件橘红色毛褂,敞着没扣扣子,用鸭嘴夹稀稀拉拉夹了头发,把毛巾披在肩上,挽了裤腿就跑去一楼公共水龙头那去洗漱。
别看她蹲在那专心刷牙,其实她眼神灵光着,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账的人插翅难飞。
一排十来个水龙头其中坏的就六七个,洗手池里长年累月积的些废物垃圾都溃不成形,和着猩红铁锈的咸涩味,有些刺鼻。
秦婆蹲在个长了藓,光滑又湿漉漉的大石头上,背靠着粗糙的水泥院墙,一边刷牙一边精溜溜瞧着整个公寓。
因为她还踏着昨晚的白色胶鞋没换,水滴打在石头上又溅在她裸露着的腿脚,秋日里不免让她后知后觉,浑身一冷瑟缩了身子。
“哟嗬这谁呀?”
秦婆闻声猛地抬头,眼睛一亮!
腾出手迫不及待指着他,示意他站住别动,三下两下漱了口,把牙刷扔进陶水杯里,站起身子,插着腰,杯子“啪”放到池岸边,摊开手掌,眉头一挑,扬声道:“亲爱的老吴,是来结账的没错吧?”
老吴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两个浑浊的下眼睑突兀慵肿的垂落,恨不得夹着他那油腻腻的塌鼻子。
他穿着白色背心,山河绿石榴裤,挎着个大得惊人的棕红色行李包,脚上撒着人字拖,一嗦一嗦嘴角嚼着什么。
老吴:“我当是何方妖孽呢?!您老早上好呀?包租婆婆!”
秦婆:“啥?我老?鬼玩意儿!交钱啦!等你一早上啦!”
老吴扭扭捏捏拖着行李,坐在旁边一户门口的台阶上,把手心的槟榔又扔了个到嘴里。
“吃啥玩意呢?起的大老早的,难道是打算多点仪式感结账?”秦婆插着腰板,十分鄙夷地打量他的行头并耐心催促他。
老吴鬼不灵丁来咯一句:“陆湘莹?”
“你听谁说的?!”秦婆忽的把手抽了,头一摆一摆吼回去,语气特别阴冷。
老吴换了个姿势,一脸无辜,“激动啥,我听跟你鬼一起的某些女的说的,不就个名字嘛,取得还文绉绉的,我也就随便喊一喊玩玩,之前谁认识你?我只见过母夜叉包租婆而已。”
“好好好,老娘谢谢你,下半年租金!”秦婆冷静下来,走过去居高临下,回归主题。对,不就个名字嘛,大半生都过来了,没理由再这么不沉稳。
老吴抬眼:“你要站这么直就站着吧,别这么一脸仇恨的!老子就坐下歇歇,跟你唠唠嗑,一会走。”
“切,没开始赶路就歇脚了,没用的东西。”秦婆抱拳在胸,小声嘀咕。
进货的事老早就安排老张派人去了,反正天色还早,跟老混子绕一绕也成。
“我吴耿进,我妈把我名取得咋样?”老吴得瑟着问秦婆。
秦婆横扫他一眼,“耿直,上进,可瞧你?”。
秦婆心里有点小诧异,这老吴干啥工作她也不清楚,三年前醉醺醺住进珞珈,拿户口本登记时走了个过场,谁去看他叫啥,什么工作?
现在老吴突然说他名,莫名其妙,他莫非还要来点煽情的调调,服气服气,钱最重要。
没想到老吴用巴掌揉着臃肿的脸,显得有些悲哀:“对呀,我妈以前巴不得我这样,现在倒好,迟了,我被黑社会盯上了,就这事,我得走了。”
秦婆配合着他,一脸目瞪口呆:“哇,胆挺肥的嘛!莫不是急着逃走?真有人要抓你?”
秦婆低着腰,手附在背后,凑近他:“老兄,原来你这么不简单啊!这些日子,我真是多有得罪呀!”
老吴一脸老沉的盯着秦婆的眼睛,字字珠玑:“你这蠢婆娘,好好过日子吧,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外面光是些肮脏的玩意,被拖下水只怪我自己命舛!我说的是真的。”
“哦。”秦婆愣了愣,总是相信,也不知道说啥好,这事很常见,不甚稀奇:
“还真煽情了哈!”
老吴正色:“想来这俩三年在这也算安逸,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归是被熟人诈了没法子躲下去!我得走,不牵连这里,知道了吗?”
秦婆:“。。。。。。”
老吴抖抖背心,拍着屁股站起来,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顾影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