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刀蹲在那旮旯里正犹豫不定的当儿,忽然,庄西头的一条狗急促地狂叫起来。3864638646紧接着,整个庄上的狗吠成杂乱的一片,像对一个莫名其妙急跑着的黑影发出质疑。
“不管是不是小东西先隐了身再说。”老刀没有多想,一猫腰溜进山墙根的狗窝里,蜷缩着身子,侧着头,屏住气,手指并拢握成半圆形,套在两只耳朵后面,添增了耳廓的面积以此扩大听力。
“咚咚咚咚”果然是人跑动的脚步已到了草垛跟前拐弯了直奔自家的前屋了
“呯”门被猛地踹开了
“咔嚓”像是一根木棍猛狠地击打着床沿断裂了
沉闷的脚步又起东屋的门“吱”地开了
片刻的安静却隐伏着深深的不安
“吱”堂屋的门开了。“谁啊是谁在砸东西”喜子娘的声音。拖沓的脚步移动,移到了前屋“老鬼不在呀,是谁啊”脚步又起,移到了堂屋“喜子上哪去了啦,喜子,喜子”接着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哭声移到东间房。过了一会止息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静
老刀的衣裤已被冷汗和热汗浸透了。他虽未见到儿子的身影,却已从声响中作了准确的判断那发了疯的小东西,正潜在了东屋里,死守着老子的归来,然后伺机
“这个不孝的孽种竟连他娘的哭声也没能把他牵出来,万没想到生养了这么个狠心的劣种”老刀的心凉透了。
“不怕他哭,不怕他骂,更不怕他发疯般地乱砸一气那是气极了的人在不顾一切地发泄,但发泄一通后,那心里的火气就消褪了一半,剩下来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小东西却把满肚子的愤怒除了刚才那一棍子压抑在了心里,一旦瞅准了时机,便在棍棒上或是刀斧口爆发出来,直到对手的头脸或身子喷溅出惊魂的血腥”老刀想着想着,身心禁不住颤抖得萎缩了。
老刀觉得儿子已经把他逼上了死角。“你小子既然如此绝情,就不能怪老子不义了”老刀咬着牙,下了最后的决心。
忽然,自家的大黑狗匆匆地跑过来,站在那一线“窄门”口摇着尾巴。老刀一时慌乱了,忙伸出手做出欢迎的架势。大黑狗会意地钻了进去,那头脸和身子在老刀身上蹭来蹭去。老刀用手摸着它的头,生怕它会发出什么响动。大黑狗跟主人亲热了一会,便耐不住似地跑了出去。它大概是放心不下别的同类占了它的情妇了。
老刀在心里恨恨地骂着儿子“你个狗东西,竟还不如这畜牲有情有义”
老刀屏气凝神,侧起耳朵,一边捕捉院子里的动静,一边听着庄上的狗叫。直到狗叫声变得稀疏,偶尔一两声落在了庄前,他才提心吊胆地从北边的拐角那儿钻了出去,贴着院墙根踮着脚,轻轻却匆急地钻进屋后的玉米地,然后下了沟底出了麻石盘的地面,他又一次蹲下身向后面窥了一会,才上了通往公社的路面。走了一会,他去路边的熟人家里,借了一辆自行车
田副主任的小院里亮着灯。老刀支下车子,进了屋,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田副主任问“老仇,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家丑”
“家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儿子”
“儿子”田副主任似乎有点惊诧,因为去学习班学习的时候,他见过双喜一面。“你儿子给我的印象不错嘛,小家伙长得帅气,既透着男人的阳刚,又不乏文化人的儒雅”下面的半句想说又没有说出口“不像你,粗笨得老黑熊一般。”“你儿子怎么啦”
“唉,家丑不可外扬,可我家的丑事算是包不住了”老刀边说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封“家信”递给田副主任,“老田,你先这个吧”
田副主任从头到尾认真了一遍,问“这是谁写给谁的”
“唉,是我那不孝的混账儿子,写给我的”
“我估摸着也是,可这口气、措辞,我还真有点不相信。这开头说的某些事太无人性,这某些事你应该清楚,指的是什么呢”
“这是在我们大队批斗黑五类分子王大炮的当天写的,直接了当地说,小东西就是我下手狠了点,重了点,激起了他对阶级敌人的同情,可怜他们了,而指责我没有人性”
田副主任听了笑了笑,说“哎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这年轻人血气方刚,往往感情用事,极易走极端,但这只是思想认识问题。不过,这是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我才这么说的。要是别人,上纲上线一分析,那还了得,同情庇护阶级敌人,污蔑攻击革命干部,这是严重的阶级立场问题,甚至现行反xx都够了。可老仇啊,你能把你的儿子也拉着上纲上线啦跟儿子沟通沟通,好好开导开导,不就得了。”
“老田啦,你是外人不知里人事。你从信上还不出来我这老子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啦。我开口还没说两句话,他就火了,甚至想跟我动手。”老刀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给田副主任,又抽出一支自己点燃了,接着说“前些日子,我托你把他弄到学习班去学习,本想让他洗洗脑子,长长见识,可没想到回来之后,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