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
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随着世界时局的不断动荡变化,不管是在冷战时期还是苏联解体之后,关岛始终都具有着重要的战略地位,经过数十年的建设,而今它已是看守东亚门户的桥头堡,封锁中国第二条岛链中最关键的一环。
岛上大部分临海平坦的地块都被军事设施占据了,而留给人们可供观赏海景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那么窄窄的一条,而且都集中在了一块阶梯状的岩石区域内,它刚好处在安德森空军基地起降飞机的跑道延长线上,刺耳的轰鸣声不时的从头顶上传来,就像是顶着一口大锅,不时的被厨师用铁铲划过一样。这极大的影响了来此观景的兴致,所以,长期居住在岛上的居民们因为厌烦透了那些巨大的轰鸣声,因而很少到这边来,倒是大批上岛的游客们对此处流连忘返。而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在这里可以看见许多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战机,当它们从头顶上空飞过时,你能真切的领会到它们的强悍与气势,其中,自然少不了那被称作是“幽灵”的b-2隐形轰炸机了。
与埃德蒙。兰斯分手之后,科林。维尼信步朝着基地外的这片梯形岩走来,其实,如果不是兰斯先生提议,他也会找机会来这儿看看的,当然,他来这里不是观赏风景的,更不是来这一睹“幽灵”真容的,他是带着“唐笛”赋予的使命来此的。
科林。维尼,代号“坏小子”,隶属总参情报局,归海外高级特工“唐笛”指挥,此番借关岛之行的机会,接受总参情报局总部特使带来的最新指示。因为“唐笛”身居海外多年,她与总参情报局总部的联系人只有一个,此前,这一联络渠道被暴露了,联络员李翰邦(邦尼。李)为此被中情局盯上,在“职员”设置的陷阱中,李翰邦勇敢的引火烧身,机警的掩护了“唐笛”脱险,但是“唐笛”与总部的联络却由此中断了。事发后的一小时内,“唐笛”便通过公共网站的一则观光时评,单向的向总部汇报了这一严重情况,接着,便是难熬的等待。
数小时之前,她在网购的公共信息栏的中,从约定卖家的促销信息里看到了一则刚刚登出的打折广告,那是来自总参情总的会面通知。那通知里规定了会面的时间段和几个不同的地点,其中一便是关岛的这片梯形岩。所以,“唐笛”指示科林。维尼借着前往关岛之便,前去联络总部派来的信使。“唐笛”如此安排有着两重考虑,一者将自己招募不久的下线,上报给总部核准,二者便是借此恢复联络。此番交接,是在缺少互动交流的前提下进行的,事先无法约定最新的识别方式,所以,总部在会面通知中提到了一种接头方式,但那只有“唐笛”本人才能看得懂,因为,那是“唐笛”与“汉笳”这对孪生姐妹间的私秘,是她们二人私下约定的一种标记信物,而这种标记却是旁人无法了解的。
有很多个层级的这片岩石不规则的向下延伸着,每一级的高度都在一米以上,既像人工开凿出来的类似剧场里的包厢席位,又像是天然而成的无数个影壁,在这里,面对大海静静的坐上一会儿,真的可以避开世上的纷纷扰扰,享受一下独处的机会。虽有飞机的轰鸣不绝于耳,却刚好提醒人们,身处乱世,一切以平淡为好。
所以,长久以来,此处不曾发生过一起坠海自杀的事件,全然不像北海道的那处著名景点,几乎成了自杀者的天堂。大约是国家和民族的世界观有所不同的缘故吧!同是美好的自然景观,也会被赋予截然不同的含义,进而留给人们的感受也就不同。在这里,在面对大海的阶梯式的岩石上,大海呈现出动静相宜的状态,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现出多彩的斑斓与变幻,这正是绘画者们最想驻足观察、通过画笔表达想法,抒发心情的好地方。
也许是艺术具有同一属性的缘故,绘画者们大都集中在了东南方向上,从这里看到的景致几乎完全相同,所以留给作画者的感受也几乎相像。这就把他们正在进行中的作品局限在了一个小框框里。当然,虽然都是以海为题,但内容也各有偏重。有的刻意突出光线的强烈,将海水渲染的像是即刻就要煮开的沸水,有的则倾向偏重于小岛的葱郁,把大海刻画得好似深邃而神秘的夜空,更有另类的画者大胆的使用颜料,用浓重的色彩将海天融为一体,猛一看,不知道画面中构图的深意,只见到一团团渐变中的颜色。
在这些画者之中唯有一人与众不同,他独自坐在了东北方向上,避开了光彩艳丽的景色,却专心关注起脚下那数个微微露出海面的礁石来。那是一条没于海水之中的岩石,海水淹没了躯干,只剩下几个凸起的礁石冒出海面,乍一看还当是浮在水中的鳄鱼,好似隐隐的露出鳞甲森森的脊背一样。
这景象有什么好画的吗?科林在浏览了一遍画者的作品之后,他好奇的发现了这个独坐一隅的另类画者,于是,心里面想着脚下便走的更近了一些,这时,他忽然从那人的所用画布上发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随即,他按住心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稳稳的靠近前去。
科林意外的发现,那名画者使用的不是一般的画布,而是出人意料的在画板上平铺了一件特制的纺织品,类似于一方白色的丝绸围巾。更为与众不同的是,在方巾的四个角上已经预先画好了四季花朵,它们分别是白玉兰、君子兰、蝴蝶兰和文殊兰四朵花形,就像是贵族或者名家专用物品上标明身份的点缀饰物一样。
哦,果然如“唐笛”描述的那样,真的是不一样的物件儿啊!科林止不住的赞叹起来,再凑近些他发现,在那用方巾做画布的正中位置上,正被这位画者精心的勾画着的轮廓。让科林想象不到的是,他把脚下的那一串礁石描绘成了九串连在一起的白色珠链,而淡蓝色的清澈海水则被他巧妙的画作了微微起皱的台布,动态的大海在这位画者的笔下变成了一幅静物的作品。哦,这也…太出乎意料啦!
科林。维尼的心下怦然一动,他想,那画面四角上的四朵时令鲜花正是“唐笛”定下的联络标记,显然这个画者便是前来接头的特使。可那画中的意思…怕是只有“唐笛”本人才能懂了。事不宜迟,还是抓紧时机会他一会吧!
此刻他还不知,那画中传递的意思便是说,《密约九连环》已经浮出了水面,该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而他,“坏小子”科林。维尼和那名代号“画中人”的特使也分别是这《密约九连环》中的一环。“唐笛”之所以派科林前来密会特使,便是要借机将他的“个人影像”留给“画中人”,以便他带回总部去。
科林想到这里,目光自然的朝四处扫去,见一切正常,便悄然朝着石梯下走去。
画笔在调色板上快速的蘸取颜料,然后轻轻的在色碗的沿儿上挤压,让扁平的毛刷里留下稠度适当的色浆,这才在画布上一笔一笔的补缀起来,随着画面不断的充实丰满,那九条链环愈加清晰的呈现出来,水淋淋的一环扣着一环,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等到笔刷中的颜料殆尽,便在水罐之中涮去残色,再用力的甩净水珠,重新开始调制新的色彩。
与乐师的手不同,画师的手不一定纤细修长,却一定要有力量。当他用四指虚捏画笔的时候,力道便全部集中到了食指的上面,笔刷停留在画面上的力量大小和时间长短决定了留下来的颜色深浅和色度欠满。如从画师沾满颜料的手上看,他与乐师的手就更是不同,乐师是用手来设计梦想的殿堂,而画师则是用手在建造现实的毡房,一个虚妄,一个实装,一个常沉湎于抽象之殇,一个则倾注于写实之像。一个是神长,一个是工匠。所以,齐骥将自己比作画中人也就不无道理了。
如果不是投身特情工作,他应该早已是一位独树一帜的风格画家了,在眼下以个性见长的时代里,齐骥具备了一切成为知名画家必备条件,出名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这是因为,眼下如齐骥一般水平的画家虽然不少,但能将绘画技法作如此发挥的着实不多,再加上他的视角独特、思维超前、手法另类,想不出名都难。既然,齐骥早晚都是奇迹,所以,他决定把精力投入到一个他并不具备特殊优势的领域,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才气,看是否同样可以激发出灵感来。果然,没过多久他便轻松的显露了头角,成为总政反间局里的娇娇者。
无需回望,齐骥便已经从画板上的那个不锈钢夹子的反光当中看到了来者,那是他有意安置的反光镜,左右各有两个分置在画板上沿的两端,可以借此观察身后将近一百八十度范围内的情况。他来此处写生已经是第三天了,每一次画的都是不同的内容,但构图的基本要素却都离不开那串由九只环勾连而成的图案。虽然身后不时的会有人前来观看,有搭讪的也有出钱索要的,但经他一打眼便知那不是他要等的人,然而此刻出现在身后的这个人,却让他禁不住怦然一动,嗯!应该是他了。
齐骥的推断并非毫无根据,虽然此前他对前来会面的这个人一无所知,年龄性别甚至种族都一概不知,但凭感觉他确定身背后的这个白人小伙子就是自己要等的接头人。于是,不由得浑身一紧暗提精神,准备对接暗号。
即使是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传统的身份识别方式也是无法完全抛弃的,因为再精尖的技术也无法取代人们深存在大脑之中的印记,就算是能够克隆出一模一样的人来,却无法复制出完全相同的成长经历和难忘记忆。所以,接头双方各以共同了解的私密信息作为验证的依据,这仍是至今延用的可靠方法之一。
“普通的礁石竟被演绎成如此美妙的图案,老兄,你真是构思独特技艺非凡呐!”
科林。维尼用英语小声的称赞着,这不是规定好的暗语,他想再近距离的确认一下,看这家伙画作上的那四朵小花是不是按照约定的方式注有信使的标志,然后再按接头的约定与他搭话。于是,他一面搭讪着一面凑近了画者,并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哦,多谢夸奖。作画者都是这样,相同的景物让一千个人来画就会有一千个画法,谈不上孰优孰劣,只是观察的角度不同,因为每个人的感受不同。”
齐骥也用英语熟练的回应着,余光向着身侧的来人扫了一眼,他发现了对方腋下藏着的沉甸甸的重物,心说果然来者不善,不管是敌是友,总之是个有心人。齐骥想着,他的手上却没闲着,依旧不紧不慢的继续调色、补缀、涮笔,再调色。
“在画作的四角缀上时令花朵是你的习惯吗?”
“是种标志吧!就好像达芬奇会把名字和日期留在自己作品的某个角落里一样。”
“哦,这倒是一种很独特的方法。”
“还不算特立独行,你熟悉中国画吗?”
“喔!不太了解。”
“中国画的画家在作品完成以后都会在画作上盖上自己的印章,以此来作为自己的作品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