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叫洞房……”洞房说的是新婚夫妇,她和徐清明的那一晚,最多算露水鸳鸯。而且守节这词儿,也不是这么用的。
“胡说!你也不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全是我哥的精血气,我隔了老远就闻见了,”紫微大帝有些得意地说,“我跟我哥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久,你连想都想不到,别人闻不出来,可我一闻就知道。”
崔钰低头到处嗅,就是普通的皂角味,还是带着阴间特有的潮气,哪儿有什么徐清明的味道?不过她知道紫微大帝听不得别人不信他的话,也就不再问了。
正巧这会儿,外头该走的礼数也完了,上生星君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
开门的时候还算昂首挺胸,可见了崔钰,上生星君马上就羞答答地垂下头,跟个小媳妇一样,开始玩手指头。他面皮薄,脸颊上那两抹红云明显得很,看得不少小鬼都在旁边捂嘴笑。
“我……我来下聘礼。”
上生星君那动静只比针落地时候的大一点,越到后面,声音越小,要不是外面那阵势够明白,崔钰是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不过旁边紫微大帝的嗤笑声倒是足够大,把上生星君羞赧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但他还是握起拳,鼓足勇气对崔钰示爱。
“崔判官,我心悦你,从三百年前,你把差点被渡船先生扔进忘川的我救下来开始,我就心悦你了。”他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得声音在发抖,但仍然十分认真地说:“你长得好看,心眼又好,我想把你娶回家,一直照顾你。”
不知是因为觉得上生星君认真的模样蠢,还是听见那句夸崔钰好看的话,紫微大帝的嗤笑更响亮了。
上生星君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他看看紫微大帝,愣是没认出是谁,对上他霸道凶狠的眼神更是不敢说什么,只好小羊羔似的又低下头,用脚尖碾着青石板缝里的小石头。接着又呆呆地抬头:“我叫了月老来牵线,月老呢?”
你问我,我问谁?崔钰心里直想叹气。
当初见到他,他就是因为弄丢了钱袋,坐船过了忘川却付不出渡费,差点被渡船先生扔进水里去。她看他可怜巴巴地在那儿抹眼泪挨骂,像只被主人丢掉的哈巴狗,心一软,就替他付了钱。谁知道就被缠上了,三百年了,隔三差五就往她家里跑,好吃好玩好看的东西送的数不过来,简直都要把她那小屋子堆满了。如今来求亲,居然把牵线的月老给弄丢了。
好在他话音刚落,一个圆滚滚的脑袋就从鬼群里挤出来。月老大把白胡子糊在一起,头发上还倒插着几根畜生毛,抹了一把脸边粘乎乎的灰,他费劲地把身子也扯进来。
接着崔钰就听见远处,屠夫鬼嘹亮地咒骂声:“哪个天杀的玩意儿砸了我家猪圈?!”
月老老脸一红,脚下一个踉跄,硕大的脑袋“砰”一声撞到上生星君背上,顿时眼冒金星。
等他眼前清亮了,朝崔钰看去的时候,老脸又变绿了。压根没给上生星君拉住他的时间,月老像见了鬼的凡人一样扭头就跑,边跑边喊:“哎哟我肚子疼,对不住啦星君,您这线我牵不了……”
☆、拇指大小的判官姑娘
酆都鬼集上的那碟炸响铃,崔钰到最后也没能吃成,还应下了一桩苦差,丢了一件婚事。一想起这些糟心事儿,她连着几下唉声叹气。
“那月老也真不是东西,上生星君请他过来牵线,那真是给他几千年都捞不到一次的好处,他倒好,说什么肚子疼,谁信呢?”姜小白正在用青灯笼草染指甲。青灯笼草虽然名字里头带着“青”字,颜色却是红的,比凤仙花的红更艳。
崔钰无力地倒在书案上,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不打算嫁给上生星君,婚事不成,倒也没觉得不高兴。但月老看见她撒腿就跑,又算怎么回事?
她想破了脑袋,也不记得哪里得罪了他。明明上一次见面,月老还很和蔼地送了她一条三股红线做礼物,这才五百年,居然就物是人非了。心塞。
姜小白正伸直双手,晾着指甲。见崔钰没精打采,她悄悄用指尖蘸了点青灯笼草汁,一下子按在崔钰额头,顿时便浮现出朵鲜红的荷花。
没等崔钰去摸,姜小白挑着手指,抬起崔钰的下巴,端详了两眼,满意地点头。
“这才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我听说你和阎王爷告了假,要去阳间转两天?既然不用装模作样地当判官,就把自己收拾得鲜亮点,成日里不是黑就是白的,我看着都觉得清冷。”
崔钰一向听姜小白的话,见铜镜里的那张脸添了红荷,竟显出俏丽娇媚的味道,再想到她是要去见徐清明,也就垂着眼睛点了头,还央着小白姐姐,把那条鹅黄色的新裙借她穿两日。
姜小白虽诧异,但对崔钰这个比亲妹子还让人疼的姑娘,她一向大方,把裙子拿出来还帮着穿上。等崔钰推着轮椅往阳间去后,她立马冲去森罗殿,严肃地问奋笔疾书的阎王:“老爷子,你说咱们崔判官,是不是想背着上生星君偷男人?”
阎王手里的笔一掉。
牛头马面捧着的生死簿砸了一地。
在门口晃悠的小鬼们更是直接炸了锅。
“我就说上生星君那小身板,满足不了崔大人。”
“也是呢,咱们崔判官可是徒手杀死八岐大蛇的人,那胃口,肯定大。”
“那原来得她欢心的那个男人,岂不是相当厉害?”
“难怪我听说,崔判官刚来的时候一直在找他,恐怕是那滋味太好,尝不够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