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飘逸的音律便随着她纤纤玉指一拨一挑,从琴弦上流淌而出,将带人进入了一个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中。
沈柔君凝思弹琴,柳眉轻蹙,并未注意到周围蓦然截止的细微响动。
曲到□□,本该风起云涌,满怀忧愤之时,却被她以哀婉凄凉的别样情感演绎出来,更让人感慨动容,心生不忍。
一曲罢,沈柔君微抬起细长而秀丽的眸,看着这满庭的似锦繁花,清溪云影,只叹好花易过,东风无情。心中忧闷,不由得怆然泪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绫帕拭去因不胜感慨而流出的滴滴珠泪,整理完情绪,沈柔君正要寻锦儿把琴装回琴襄里带回去,却左右找她不到。
黛眉不禁微颦,这懒丫头,刚托故出去这会儿还不见回来,想必又跑去偷玩了,看她回来不收拾她。“锦儿”
与此同时,几声清越的击掌声从她的身后方响起,沈柔君惊了一下,错愕站起身。
是谁如此放肆竟敢擅自进沈府后院!
沈柔君娇脸微含薄怒,往身后一看,白绫帕儿忽的着地,转怒为羞喜,耳根微微发烫,险些失了常态。
花洛长发笼冠,一袭白衣胜雪,长身玉立于那曲桥廊上,丰神玉貌,俨然成了一道绝美绝伦的风景。
那双勾魂夺魄的凤眸中有着惊喜,亦有着赞赏。
“好一曲潇湘水云!妙哉妙哉。”
花洛嘴角挂着笑意,优雅随性的迈步上亭子,看到那案桌上摆着的琴,心中又是一喜。
沈柔君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几小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低垂着头,如同一朵出水芙蓉,盈盈而立,端庄又娇态百般。
一双修长美丽的手在琴上缓缓抚摩了会儿,不禁拨起一根弦,顿觉琴音清奇幽雅,如同在山间流淌的幽咽清泉。
沈柔君心中一动,倏忽抬起头,望向神情专注无比的花洛。
真是好琴!花洛叹道。
对向她看着自己的双眸,花洛温和有礼的朝她微笑了下,不乏赞赏,“没想到沈小姐竟有如此情怀,果真女子中英豪者啊。”
沈柔君不敢正对他的视线,只害羞的低下头来。
“只是小女子闺中排遣愁绪的方式罢了,又怎么能够抵得上那些英豪呢,实在是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让世子见笑了。”
这番话虽说得诚惶诚恐,然而她却没有半点缩怯,反而眉眼之间藏着不可抑制的喜悦,毕竟得到心上人的赞同,有哪个女子能够以平常心对之,而不心中怦然欢喜呢。
“沈小姐谦虚了。”花洛笑说,看来外界传言不虚。
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性子也极其温婉持重,并无半分名门千金的骄纵矜贵之气,花洛升起得遇知音之感,一时,不免风眸中对她多加了几分注视,神情也温柔许多。
因他的注视,沈柔君心头顿如同揣了头小鹿般,羞涩万分,忍不住轻轻启了樱唇:
“方才世子稍一听便知小女子弹的是潇湘水云,想必您一定也是深谙琴理的吧。”
“略知一二罢了,不敢夸谈。”
“世子也是谦恭了,潇湘水云乃是汉朝古琴曲,世子若是仅知一二,又怎么能够一听便知所弹为何曲子”沈柔君说到了此处,停了下来,脸上微红,却坚定的看向他,秀丽的眸子已出现些许傲然的神姿,“而且世子似乎对小女子这古琴很感兴趣,一定知道这古琴出产于何处,又是谁制造的吧?”
沈柔君虽然早将一颗心萦系在他的身上,然而她还是希望自己亲自验证,证明自己看上的人的的确确是个才情兼备的高韬君子。
这是考起他来了吗?
花洛心中已明白她的小心思,嘴角现出一抹玩味,虽不愿卖弄所学,不过和一位闺秀女子共同探讨琴理妙音倒是他从未经历过。
“这把琴本为远古时代伏羲氏所雕琢。据说有一次伏羲看到凤凰来仪,飞坠在一株梧桐树上。凤凰是百鸟之王,非竹子果实不吃,非梧桐树不栖息,非甘美泉水不饮。伏羲氏知道那梧桐树是树中的良材,凝聚着大自然的灵气,足以做成乐器,弹奏出优雅的乐声,所以便命人砍下它来;那梧桐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之数。按天、地、人三才,截为三段,取中间一段送长流水中,依照七十二时节之数,浸七十二日后,取起阴干,选良时吉日,请技术高超的工匠刘子奇削制成乐器,而古人认为琴所奏出的音乐乃天上瑶池之乐,所以把琴称作‘瑶琴’。”
花洛从容淡定说完话,一双眸子含笑望着一脸欣喜却不敢过于表达出来的沈柔君,“不知沈小姐对在下的这番答案可否满意?”
沈柔君心中自然满意万分,却碍于男女嫌迹,不敢过于表现出来,只是望着他时,眼中更多了几分倾慕。
“世子高贤,是小女子方才气量不足,才有此试探,万望世子莫要见怪的好。”
“当然不会。”
“若是不以唐突为疏,可否请世子为我弹奏一曲?”沈柔君轻声细语而问,神色却有些紧张。
花洛原本舒朗的修眉突然拧了一下,凤眸变得深沉起来,直直得盯着沈柔君,神色严肃得令人害怕。
沈柔君心中一阵打鼓,弄不清他为何突然变了脸色,幽幽的开口:“不可吗?”
在沈柔君感到失落,又有些羞惭,秋水般的眸子里浮起一层波光之际。花洛突然温声而笑,“如何不可?”便一撩衣摆,潇洒自然的坐在了案桌前,并未曾在意沈柔君忧而转喜的神情变化。
一双修长的双手停驻在琴弦上,旁若无人一般,他的脸上笑意浅浅,却传达不到眸中,他凝神思考了会儿,才开始随意拨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