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便那个看门的带了个婆子回来。那婆子大圆的脸盘身材福态,但表情十分严厉。走到门口,先上上下下打量齐田一番,才开口“我家小娘子问你,可有没有什么凭证?”
齐田心里知道这恐怕是不能行了,但还抱着一线希望“我叫……”
才开口就被婆子打断“说句得罪的话,都城里的事我们这些在老家不甚清楚。家中又只有妇孺,如今是大乱的时候,你若是不能自证,我们是断不敢把人住家里放的。”
见齐田那表情,便知道她是拿不出来。转身便要走。
齐田连忙上前道“便是不能收留,能不能借些钱给我?我兄长路上被人伤了现在高热不退,再不治就没救命了。等回家我一定会百倍报答的。”田家地上都嵌珍珠,还差这点钱吗。
那婆子闻言,瞟了一眼地上躺的那个,倒真停下来,对齐田道“我家小娘子也有交待。多半你是会要钱的。”
齐田连忙说“我不要许多。只要够看伤抓药就行了。”
那婆子不应,只说:“我家小娘子也有交待,要问你几句”向她道:“你们两个在哪里落脚?”
齐田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回答:“在城北一个没人住的房子。”
“从城北到这儿,那可不远。这么大一个人,你一个娇身惯养的小娘子,怎么能背得到这儿来?”
齐田正要自辩,那婆子却不给她说话,只讥讽道“省省吧。也不打听打听。知道我家小娘子贤名装病装残找上门来的还少?就连那些以为只有妇孺在家便居心不良的也络绎不绝。我们小娘子若是没有些过人智慧,早被人给害了,郎君敢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当家?”
说着便甩袖进去,让看门的把大门关上。
婆子一路进了内院,去关家小娘子那里回话。隔着屏风立定好不欢喜“果然是来讹人的。还好小娘子聪慧过人,不然放她进来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故。要是趁人不备要与恶人里应外合可就出了大事。”
关小娘子貌美聪慧贤良的名声早流传在外,被赞得多了,并不以为然。
之前外头的事报上来,她便问得清楚,来的是几个人,什么样子,深觉以自己的聪明自然一听就明白,一问就问出破绽。可这婆子竟然还连番赞赏,就好像她智慧不足,拆穿这么点事都是极难得的。只觉得对方鸹噪。傲然道:“行了。你还不催促着他们把东西收拾起来。”毕竟战祸将至。
婆子诚惶诚恐地出去了,关小娘子身边的丫头是忐忑“万一是真的,可怎么好,周氏与田氏可是我们得罪不起的……”
关小娘子对这个小丫头到是非常和气,并不摆架子,嫣然一笑说“田家小娘子并未走丢。我自然知道不是她。”多问那么几个问题,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智慧的名头。
丫头好奇怪“小娘子为何如此笃定”
关小娘子俏皮地笑,伸手掐掐那丫头的脸颊“你家小娘子智慧过人,自然知道。”
“也是。”丫头余有荣焉,开开心心给她去换茶。
关小娘子望着丫头的背影,心里却得意。毕竟自己知道的可还不止这一件事。
不过,想到那些将要发生的事,想到自己的结局,一时之间恨意滔天。暗暗发誓,如今她即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必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些挡她路的,都不得好死。
关小娘子表面端坐着表情恬淡。心里却在划算。这次去了都城,最最要紧的第一件事,是绝不能让那个贱人抢了自己的机会。
如果不是好心帮那个贱人以至于被罚,那天出门的就是自己,在街上遇到周四的是自己,为周四仗义执言的是自己,被认做义女的还是自己,阿爹沾了光就不会死,步步高升更是因为自己。阿爹在,那自己不用寄人篱下,最后做皇后的也应该是自己。
那个贱人能借周四的风扶摇而上,难道自己就不能?凭什么她人人称道,步步生莲,自己只是想嫁得好一点,却死得那么不体面。
听到有人进门来,才收敛脸上的恨意,
见进来的是那婆子才不悦起来“不是让你去督促着把东西收拾好,又什么事?阿姐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你可去看了?”
那婆子一脸惊意,急道:“小娘子,不好了。周家真丢了人。”
她不是家生,以前在老家有结伴的小姐妹,两个都被卖成下人,因同过患难,到比家里那些卖了她们的亲人还亲些,虽然如今隔得远了,但时常都有往来。
那老姐妹也是在小主人跟前服侍的,只想着主家宽仁,将来跟着小主人服侍得好,小主人自然给养老,没想到如今战祸四起,主家南迁,她倒是被带上了,却不想小主人好好地闯了祸,累得她被赶了出来。现在没了活计,才过来投奔。
这婆子回去提了一嘴,原是想借机赞扬自家小娘子的智慧,却把那老姐妹听得心颤。这老姐妹原就是阿珠的奶娘。
阿珠半夜落跑,虽然李氏怪她这个做奶娘的管束不当,但也不至于赶走她,一直是压在别的车上,只等一起去了都城,让田氏发落的。
怎么知道路上阿珠又闯祸,把四娘弄丢了。李氏再不耐烦,迁怒她这个奶娘,说这种不当事的东西留着也没用。好在李氏心善下不得恶手,只把她赶了并未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