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娇两手捧着找出来的被褥,朝她哥的背影喊了一句:“哥,你让我找这些出来干嘛?”
身后响起一个斯斯文文的男声:“你是张队长的妹妹吧?麻烦你了,被褥给我吧!”
张天娇没想到家里还有别人,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活生生把一句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她这辈子还没跟这样白净斯文的男人说过话呢,一时间也有点不自在起来:“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
徐东良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跟她说了一遍,同时伸手要去接她手里的被褥,张天娇连忙抱着被褥跑进她哥的房里:“我来,我来,怎么能让客人动手呢?”
利索地把床铺好,张天娇脸颊微红,双眼闪闪发亮地去做饭,大学生啊,居然有一个大学生要住在她家里呢,在她的眼里,高中生就已经是了不得的文化人了,更何况是大学生呢!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大学生呢!
张天娇心跳比平常快了两倍,徐技术员随便一个眼神过来,都能让她激动不已,羞赧万分,有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感觉,只好一刻不停地干着活,才能稍稍掩饰自己过分兴奋的心情。
而一看到徐技术员想要动手去做什么,她马上就会冲过去:“别动,放着我来。”到最后徐技术员只好摸摸鼻子,坐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忙来忙去。
张天娇身上有一种农村女子特有的矫健之美,这股青春勃发的气息还是挺动人的。
她哥去找晓明姐,晚上肯定不回来吃饭了,张天娇只做了两个人的饭,人家徐技术员是城里来的,当然不能像他们平时那样随便做个玉米糊糊就是一顿,张天娇挖空心思,找出家里所有的好东西,殷勤周到地招呼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晚上徐技术员说要看书,她就把家里的煤油灯点得亮亮地送到他跟前,不敢做别的事怕弄出声响影响他看书,巴巴地坐在人家身后,一边纳鞋底,一边时不时偷偷地瞄上一眼,觉得城里来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连坐在那儿的背影都显得那么好看。
徐东良招呼她:“过来这边坐吧,这边亮点儿。”
张天娇满脸通红,扭扭捏捏地坐在他的旁边,借着煤油灯的光亮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只可惜手有些发抖,原本应该细密整齐的针脚也变得歪歪斜斜起来,她有点懊恼地想,这回她哥又得嫌弃了。
“在做鞋子呢?给谁做的?”徐东良突然随口问了一句。
“啊!”张天娇手里的针一歪,直接刺进了左手食指的肉里,“给,给我哥做的。”没好意思让人知道,悄悄地在裤子上抹掉了冒出来的血珠子。
“手艺这么好,要不也帮我做一双吧!”徐东良开玩笑说。
“真的!”张天娇一脸惊喜,“你不嫌土气?”
“怎么会,手工做的鞋子又软和又透气,比商店里买的胶鞋好多了。”
“嗯,我这就给你做!”张天娇兴奋地跑回房里,找出一根绳子,蹲在徐东良的跟前,“我给你量量要做多大的。”
徐东良没想到她还来真的,犹豫了一下也就顺水推舟地抬起了脚,任由张天娇帮他量起尺寸来:“这个,多久能做出来?我这两天就要上山了。”他脚上这双胶鞋可不便宜,花了八块钱和三张工业券呢,整天穿着在泥地里折腾,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既然这傻姑娘愿意帮他做鞋,那他也是不要白不要。
张天娇连忙说:“很快的,我这两天就给你赶出来。”
“那就谢谢你了啊!”
事实上做一双土布鞋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出来的事,光是打袼褙就得两天,用淀粉煮成浆糊把土棉布一层层地糊起来,彻底晒干之后成为一块干布板。
再按照量好的鞋底尺寸裁成一片片鞋底,每一片鞋底都用白布包上边,然后八、九层鞋底叠在一起,沿四边缝合起来,一般一个鞋底得有半寸厚。
接下来还得细致地纳鞋底,用细密的针脚把整个鞋底都纳过一遍,这鞋子才够结实,讲究一点儿的,还会用不同颜色的线给纳出不同的花纹来,就算是张天娇这种自小做惯了针线活的,也得要好几天的功夫才能纳完一双。
这会儿既然徐技术员急着要穿,那就不能从头开始慢慢做了,还好给她哥做的这双鞋子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张天娇决定把手里这双鞋子改一下,先做给徐技术员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