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是公布每个人去年获得的工分,其中又分为劳动工分和肥料工分两种,张天娇给她解释说,劳动工分就是出工劳动所得的工分,比如说一个女壮劳力,一天出三次工的话,早上可以记两分,上午三分,下午三分,一天总共就有八分工。
而肥料工分记的是个人为集体贡献的肥料数量,比如一筐草木灰,可以记一个工分,而一百斤猪粪,则可以记十个工分。
工分关系着社员们一年到头的劳动所得,所以大家都非常重视,生怕给自己记错了。
张天娇踮起脚尖找到她哥和自己的名字,看到她哥一年的工分总数是七千分,而她自己的是四千五分,对此她显然很满意,当然也有些人是不满意的,比如前边一个穿着烂棉袄的男人就撒泼打滚地闹着,非说生产队给自己算少了工分。
张天娇查了一下那人的工分数,居然只有一千四百多分,不由得鄙视地说:“这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懒汉,平时不出工劳动,现在闹有什么用?闹破天了也多不了,大伙儿都有眼睛看着呢,谁干得多谁干得少大伙儿心中都有数!”
工分公布了两天,社员们都没有异议之后,社员大会上就要正式分红了。
生产队的粮食是早已经分过了的,每个人的基本口粮都是要给足的,不然的话就要饿死人了。这个基本口粮,是按照人的性别和岁数来计算的,比如说一个男壮劳力,一年的基本口粮就是五百五十斤稻谷。
然后到了年底就要核算,这个人一年挣的工分能不能跟分得的粮食相抵消,有的人劳动得少的,比如之前那个工分只有一千多的懒汉,自然是不够的,那就看他的工分能抵多少斤粮,不足的按照一斤稻谷九分钱的价格补足,这么一来,一年到头,他不但分不到一分钱,反而还要到欠了生产队几十块钱。
张天娇说,像他这种人,年年都欠生产队的钱,早就还不清了,可是又不能不给他分粮,否则非得饿死不可。
第17章代课老师
当然像张家兄妹俩这样,扣除了基本口粮之外,工分还有多的,还可以分得工分粮和肥料粮。
生产队一年的现金收入,也要折算成一个工分多少钱分给大家,今年香坪坝生产队在张天亮的带领下经济效益特别好,前些年一个工分最多只有一角钱,今年算出来一个工分能值四角七分。
这么一算下来,每个人差不多可以分到三四十块钱的,有的多的甚至能分到五六十块,在这个时候,这绝对可以算是一笔大钱了,这一整年,全家人的灯油火蜡、针头线脑可都着落在这上面了。
农村人不像城里人那样有粮票、布票,他们是自给自足的,自己种粮吃,自己织的土布做衣裳穿,需要花钱买的主要是一些工业制品,比如说火柴啊、盐巴什么的,有孩子要上学的人家还要交孩子的学费和笔墨纸张的费用。
这两年张天亮悄悄给社员们扩大了自留地,又允许他们自己在家里搞些副业,养养鸡鸭什么的,平时墟日的时候社员们会把自留地上摘的菜、攒的鸡蛋什么的拿到县城里去,换点日常生活所需的用品,生活本来就比往年宽松得多了。
这回一下子手里又多了好几十块钱,更加是欢喜得不得了,有很多人已经大声在商量着要上县城买些什么好东西回来过年了,百货商店里那些一心惦念着的布料、成衣也可以咬着牙买一件回来显摆了,整个社员大会的会场都洋溢着一种喜气洋洋的欢乐气氛。
张天娇也念叨着要去把百货商店那件衣服买回来,身为女人,赵晓明很能理解她的这种执念,只是有点不明白:“百货商店买衣服要布票的,你哪里来的布票?”
“去县城跟人换的。”
张天娇给她解释说,他们农村人自己织的土布,拿到县城十尺土布可以跟人换两尺布票,县城有些人家孩子多的,分配的布票根本不够家里做衣服,就跟农村人换,城里人有布可以用,农村人也有布票可以去买漂亮的花布和成衣,各取所需。
赵晓明却觉得这买卖太不划算了,土布多好,纯棉的,透气舒服,县城百货商店那些布料,都是一些化纤面料,什么尼龙啊、涤纶啊,不透气不说,还会起静电,送给她也不想要。
可禁不住农村人认为那才是时髦、高档货,能买上一件都要得意地显摆好些日子。
分完红,张天亮又宣布了几件生产队的大事,赵晓明也没往心里去,直到一件与她切身相关的事:“现在有来自省城的赵晓明同志,自愿投身农村生产建设,把户口落到我们香坪坝生产队,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同意的举手!”
要不是张天亮当了生产队长,生产安排得好,又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大伙儿还过不上现在的好生活呢,因此张天亮这会儿威信高着呢,他的提议基本上没什么人会反对的,刚刚那话音刚落,“呼啦啦”一阵手就举了起来,有人还大声地说:“队长的媳妇要落户咱们村,我举双手同意!”
“哈哈哈!”许多人都善意地笑了起来,还有的妇女吵着要赶紧让她们吃上红鸡蛋。
赵晓明偶然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孙友梅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见她回头,这才若无其事地把眼神转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