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这是一个幼时丧父的平民孤女讨生活的故事,她是时代洪流里的一粒沙,却拼尽全力用一技之长在乱世风云中挣扎着,她想活下来,且要活的好。
那一年,是开元二十九年,辛巳蛇年,所有人都说当下正是人间最好的时代,天子圣明、国家富强,百姓安乐,万国来朝。但是对六岁的刘一手来说,她感受到的唯有令人绝望的寒冷。
《新唐书志卷二十四》载:“十一月己巳,寒甚,雨木冰,数日不解。”
北方延绵的大雪和南方累日的冻雨,不仅摧毁了房舍建筑,极致天气带来的内涝和鼠患,让越来越多的人染上疫症。
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或许仍旧是香风熏歌,而浙东偏隅的小城明州,却已是斗米千文。
“阿娘,今日爹爹该归家了吧?”刘一手一边用瓦盆往门外淘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娘亲,她知道米缸已经见底,还知道两个姐姐送去的绣活被店主扣下却没讨回一文工钱,也知道娘亲夜里咳的又狠了许多。
眼下全家唯一的指望,就是原本跟着数千免赋农户在郊外修东湖的父亲。父亲高高瘦瘦的,满腹才华,下的一手好棋,自大前年始领了襄助明州太守修建东湖的差事,如今已经很久没有归家了,先前还能按时往家里送些钱粮贴补家用,可自打入秋以来,已断了三四月。
“今日不回,便是明日,总归是这两日。”董娘子停下手里的绣针,抹去额上的雨水,抬头看了眼屋顶上方四处滴落的雨水,强抑着胸口涌起的阵阵咳意,缓了又缓:“东湖工地出事之后,你爹爹已然另做打算,托了人得了京里棋待诏的荐选,只等李太守在荐书上落章后便会返家。”
“爹爹返家后,我们就可以随爹爹北上,去京里了!”刘一手干的越起劲了,满脸欢欣:“当了棋待诏,爹爹就可以专心下棋了!还有月奉!京里的月奉一定会按时,不会有今没明的!日后再不用娘亲和姐姐们辛苦做活、咱们也不用担心遇到坏年景田里没收成,更不用担心米缸见底了!”
董娘子看着小女儿雀跃的神情,悬了许久的心也渐渐放平,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虽说年景不好,生而艰难,但相公却是个有定算的,终究还有指望。
却在这时,大女儿与二女儿两人浑身湿透神色悲怆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奔进来。
董娘子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从架上拿了手巾上前给女儿擦拭湿:“这是怎么了?出去时候,叮嘱你们带伞了,怎还淋个透底?“
二女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
大女儿也呜咽着,泣不成声。
董娘子动作稍顿,打量着两个女儿,隐隐觉得不好。
刘一手凑上前:“长姐莫哭啊,是,是刘婶子没借咱们米?“
“是爹……”
再后来的事情,刘一手如今已经记不真切了。不知姐姐们跟娘亲说了什么,娘亲突然直挺挺地厥了过去。三人齐力将娘亲抬到榻上,长姐抱着娘亲摇晃,二姐用力掐着娘亲的人中,而她则跑去灶间,升火起锅,想给娘亲煮碗姜糖水,却是既没有找到姜又没找到糖,急的直跺脚。
而后,便是几个农户将一捆卷席抬了来。
那席子一头赫然露出两只人足,一只足赤裸着遍是污泥,看不真切,而另一只足上套着的鞋子,分明是娘亲的针脚。
那是?
那是爹爹啊——
那一日,她们的爹爹被人以一卷草席裹尸而归。那一日,他们最后落脚的赁屋也被人强硬收回。那一日,大雨倾覆之下,无一件干衣可蔽体,无一粒粟米可充饥。
她们,已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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