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皱眉道:“怎么什么都是孟夫子说的,这孔夫子都干嘛去了。”
凌不疑忍住要翘起的嘴角:“他忙着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少商不悦了:“我这样不好,你还娶我做什么,赶紧去退亲罢!”
“断断不退!”凌不疑十分正派,“你这样的无行妖孽,口无遮拦,我若不收了去,恐祸害苍生。”
“你……”少商难得语塞,啧了一声,怒而用力拍打他臂膀。
凌不疑终忍不住朗声大笑,清朗松快的笑声直传到两旁的侍卫队中,梁邱氏兄弟互看一眼,俱是满心欢喜。梁邱起更想,还是程小娘子有本事,自家少主公从今早出门开始的阴郁不快总算散去了。
“你有话就和我说,别老是与侍卫搭话,青天白日呢。”凌不疑看着骑马在前头的梁邱飞,年少飞扬,爱说爱闹,若他和梁邱飞以及少商三人一道走在路上,十人里九个都会以为他们才是一对。
“行,那我‘晚上’再同他们说。”少商很顺嘴道。
凌不疑微一抿嘴,当即凑近过去作势欲咬人,少商咯咯笑着用掌心挡住了他的嘴。凌不疑觉得她这幅淘气的样子十分可爱,便在她柔嫩的掌心亲吻了一下,然后又极快的啄了一下她粉扑扑的小脸蛋。
少商立刻脸红了,青年俊美高耸的鼻梁几乎触到自己的面孔,气息浓重灼热。她只是嘴把式,当下如一只烫熟的虾子般弹开去,缩在角落结结巴巴:“……这可是青天白日啊。”
两边的侍卫十分专注的目视前方,无一人往四面透亮的軿车里去看。
“你这人,从今早出门起就一副讨债不成闷闷不乐的冤家面孔,我怎敢跟你说话。”少商赶紧扯开话题。
凌不疑面上情思未褪,可此时此地也的确不能做什么,只能收起白森森的牙齿瞪她一眼,然后捏起她的一只小手在自己大掌中揉着,半刻才道:“等你见了家母,回程路上还能这样高兴,我才服了你。”
少商全然不当回事。恶婆婆嘛,她在镇上不知见过多少,打骂吵架还有亮菜刀要拼命的都有,那又如何,她也不是吃素的。想到这里,她谄媚的凑近了未婚夫提议:“服不服有什么意思。若我回程途中神色如常,你就替我向皇后再告假一日呗。”
“还告假,又想睡一日?”凌不疑哼了一声,“况且,你这赌约不对。你赢了,我要替你告假。你若输了呢,拿什么抵给我。”
少商看着他深沉欲发的眸色,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喉结随着说话微动,不由得口舌发干不敢再看他了——撩可以,肉偿不行。
正在此时,她目光一掠前方不远处,直如看见了救兵般,指着喊道:“你看那是谁?”
众人看去,只见那人花白须发,面色红润,一身富裕乡绅打扮,竟是汝阳王。
老王爷身边只跟了几名护卫随从,此时正兴致勃勃的跟在一群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后面,一面和乡老笑谈,一面不住去瞟坐在牛车里的新娘子——十足老不正经的样子。
凌不疑阖目一叹,只能先放女孩一马,叫人将马车靠过去。
“王爷,您又跑出三才观了。”凌不疑自行下车,然后托着少商慢慢下来。
“什么跑不跑的,孤又不是囚徒!”汝阳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东看西看发觉只这一对未婚夫妻,便放心道,“今日乡间有嫁娶之事,便来凑凑热闹。说起来,这桩亲事还有孤穿针引线的功劳呢。”
少商站定后作揖行礼,笑道:“老仙翁,您这么喜欢热闹,出什么家修什么行呀。红尘俗世多好玩呐,你舍得吗。”
“唉,一言难尽,一言难尽。”老王爷抚须摇头,又上下打量女孩身量,含笑道,“嗯,程小娘子倒是模样更好了。”
凌不疑看着,忽道:“吾妇不知,老王爷哪里是喜爱热闹,他是喜爱婚嫁之事。从以前起,他就爱看着人家成婚,张罗人家成婚,然后……”
“然后替人家成婚。”少商促狭的凑完这句,凌不疑忍俊不禁,随即放声大笑。
老王爷被吓的花容失色,连连摆手:“这可不敢说,这可不敢说!你们两个不学正经的,真是狼豺配虎豹,都不是好人!当初还是孤去程家提亲的,你们两个过河拆桥的!”说着愤而甩袖欲走,少商连忙上前拉住了,连声道不是,他才气呼呼的站住了。
“看你等行路所向,是去看望君华的罢。”老王爷忽的怅然起来,“唉,当初多要强多厉害的一个小女娘,如今却这样了。若是霍翀还在,不知有多心疼。她也是命不好,双亲早亡,兄长又走在她前头,唉……”
凌不疑不笑了。少商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听着。
“你们今日去正好,适才我看见崔祐也从这条道上过去了,还装了一车补养锦缎呢。他倒是有心,三不五时就去探望。唉,当初君华嫁给他就好了,阿猿打小就喜欢她,过门后还不把她当祖宗供起来啊。唉,都是命,都是命……”老王爷摇着头,说不下去了。
与汝阳王分别后再次上路,凌不疑沉默的端坐车中,这次少商不敢再逗他了,小心翼翼的去摸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抓住牢牢捏在掌心。
看他白皙的手背青筋微凸,少商略略吃痛,却忍住了没说。
霍君华所居的别院坐落在一片纷纷扬扬的杏花林中,此处依山傍水,前有溪流后有山坳,下面是一片食邑归属凌不疑的村落。此时别院门口停了一辆极大的辎车,七八个男女仆众正忙着将车中之物卸下后,再陆续往内院搬去。
看见凌不疑托着少商下车,他们纷纷弯腰行礼,恭敬道:“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