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好好看看,卡布尼的大都市哪个不是建立在殖民者的城市遗址上?没被殖民者攻占的地方,或者说后来才被他们攻占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些落后的地区。想要快速让你家富裕吗?那就请友好的联合舰队成员们在你家门上画个圆圈吧。可对德尔美来说,这远远超过了画一个圆圈的问题。她家被帝国军士兵打穿了无数个圆圈。有些小一些,仅仅能看到墙板后面的管道;有些非常巨大,几乎可以从客厅看穿卧室。
所以他们是错的。他们的理性分析只是一些悲伤的眼泪,汇集成河流,浩浩荡荡地在这个星球上流淌。扎克宇宙军也不例外,他们乐于助人,资助了无数卡布尼学子,摆脱行政中心的菜篮子工程,以热爱学习为己任,至于蔬菜,那就等考试结束以后再说吧。
实际上,扎克宇宙军作为帝国联合舰队的一部分,有着邪恶的面容,魔鬼般毒辣的手段,他们的衣服上装点着螺旋骷髅纹饰和鲜血标识,流苏从肩章上垂下,那是用他们的猎物的皮毛制成的——这些猎物往往是被他们屠杀的人民。
当然,就从节目里表达的那样。人应该知恩图报,既然刽子手赞助了你的学校,那你理所应当坐在骨头堆叠的椅子上,在用鲜血铸造的课桌上,学习那些知识,你是不是很幸运?你很特殊,要感谢刽子手们,他们的屠刀举起之时,便是你学业有成之日。
在《星际脱口秀特别节目》中,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小时候,我爸爸妈妈都上不起学。终于到了我这一代,妈妈给我报考了卡布尼高等学院,由扎克人赞助,彻底摆脱了大家没钱上学这件事,因为扎克人把行政中心的菜都给买下来啦,这样那些幕僚们就能认真对待大家的教育问题了。
所有共和国公民都用公民管理系统,这真是太好了。吃饭需要点数,买车需要点数,买房子需要点数,而你连喂个流浪动物都能获得点数,这太不公平了!我有个发家致富的好点子,我决定去海里喂鱼,这样我很快就能变成富豪了。
我在当演员之前是个自由人,可我后来就被安排到社区中心编写财务报表了,我以为是我被社区选中了,可后来发现是他们的钱太富裕了。所以说福克斯先生是我的救星,因为他把社区中心的钱都发给平民百姓了。
卡布尼老先生当年面对殖民军的反攻,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用整个星球来抵抗他们,如果我们的星球被摧毁了,那我们就去星云里流浪,我们还有下一个星球。说真的,我觉得他疯了,如果我们星球都没了,我们就输了,因为我们没有氧气可呼吸全都憋死了。
你们知道吗,在几百度高温下,肉早就烤糊了,更何况是活人……说到这里,演播室的侧门被打开了,德尔美穿着整理好的小礼服,拎着折叠成盒子的机关炮,走上台来。她把机关炮放在主持人座椅后面,笑嘻嘻地坐在莱德先生的旁边。
“看来有一位今天的特邀嘉宾前来做客。”莱德先生把话筒扭向德尔美。“欢迎来到今天的《莱德星际脱口秀》!请问这位小姐的尊姓大名?”
“我是共和国游击队员,是来跟你闹着玩的。”
“不错,我觉得游击队员比动物园里的动物还珍奇,不如我先为你预定一个笼子位置吧?你可以选择一下食盆上镀金还是镶嵌宝石。”
“我希望上面能镶嵌一块您的牙齿,您意向如何呢?”
“真有你的,游击队员小姐。”莱德笑了笑,他的大板牙真让人恶心。“今天是个多么美妙的日子,有节目,有亿万观众,还有真相,有故事,还有你。”
“哦?我喜欢故事,我和您可以各讲一点。”
“我觉得可以你先来,因为大家都想听游击队员的故事,特别是当他们身故之后的部分。”莱德的耳机里传来沙林的怒吼:“你这个家伙,我提醒你,读台词,读台词!你在跟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什么废话?记住你的任务!”
“你的主子在跟你讲什么?”德尔美指着那副耳塞机。“你要被扣出场费了,莱德先生。”
“节目组希望一切照常,非常好,我可以给你读读这个稿子,上面的笑话简直是极品。”
“那么上面写了什么呢?”德尔美好奇地问道。
“大概都是些问候你父亲母亲的奇特单词,你看这里,写着卡布尼老先生就是个哔——他根本就是一个行政中心的哔——他的哔——简直就是哔——的错误。真的美妙至极,这样简单直白的描述我都大呼过瘾。”
他说这些粗鄙之言的时候,喇叭里便继续发出了“我喜欢这个星系,喜欢美丽的星云,喜欢神秘莫测的星空,但我不喜欢这个共和国,因为他们的橘子汽水散发着榴莲的味道。你知道这些橘子汽水是用什么做的吗?当然是用行政中心的猫粮做成的……”
“等下,喇叭里和你说的,完全不符呀。”德尔美看着他的眼睛。“到底是谁说谎?”
“不是我说谎,也不是演讲稿说谎。”莱德先生故弄玄虚地回答。“是你的心在说谎。”
“或许是演播天线在说谎,也有可能是话筒在说谎。”德尔美一把抢过莱德先生的话筒。“帝国军你们这些哔——,你们都哔——知道吗?你们就是哔——,我要把你们的哔——从哔——哔——”
喇叭里随即传来了“快翻看你们的帝国身份卡,最后写着:无论你走到哪里,联合舰队都是你最强大的武器,请记住你是帝国臣民。不知道有几个人还保留着共和国公民卡,有的话受累往最后一页瞅瞅,那上面除了一个愚蠢的共和国标志,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刚才说的都是绝对的骂人话呀?德尔美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用这个话筒去骂人,就会变成看似理性、平和的娱乐笑话吗?
莱德先生的脸上乐开了花。“验证你的想法,不要吝啬,游击队员小姐。”
德尔美有些愤怒,继续对着话筒大吼:“那个坐在司令部的,叫福克斯的哔——,你这个哔——的哔——,我要让你哔——,哔——,哔——,最后再哔——”
于是,从大家的电视上,继续传来语气稳重的论调。“福克斯先生是和平的先驱,他极力主张保留卡布尼市内重要设施,确保大家有汽水可喝,有蛋糕可吃,有游戏可玩。他在帝国军中是极为热爱和平的人物,我们虽然遭受侵略,但是他力排众议,让大家继续过上之前的生活。我们都想要和平,不要战争,继续生活吧!享受生活,享受这个美好的卡布尼,当然,放下你手里的反抗标语,给亲爱的治安官们少添麻烦。”
至此,德尔美彻底明白了。从这个话筒传过去的粗话,都会被那天线转变成理性分析,和空洞的笑话。他们越是对这个共和国破口大骂,大家看到的节目也就越有道理,极富科学和历史客观性考量。你的话越混蛋,大家看到的就越特立独行,越富有先进的时代精神。可是本质来讲,源头还是些粗鄙之言,他们的恶意是极为骇人听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