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心中自然也是想出去的。
若非为着人情面儿,谁乐意这样热的天气出来?又是什么样的好戏她没有看过?还不如坐在家里摇着扇子纳凉呢。
于是薛氏当下就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想站起来,但这时候偏生就见前面有位夫人回了头来,望着她,笑着叫了一声:“叶夫人。”
薛氏虽然回京没多长时候,但方才大家也是彼此都见过的,所以她晓得唤她的这位是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夫人,姓赵。
虽然薛氏的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面,但这会听得赵夫人唤她,她少不得的就重又坐回了椅子中去,同时笑着唤了一声:“陈夫人。”
陈夫人穿了豆绿色柿蒂纹的对襟褙子,生了一张不算标准的鹅蛋脸儿,白净的面上是细弯弯的两道眉儿,笑起来的时候倒是让人觉得很和善。
她含笑的目光在叶明月的面上瞥了一瞥,随后就对着薛氏点头笑道:“真真叶夫人的女儿生的就和那画儿上的人一般,我一见了,就爱的跟什么似的。”
一旁坐着的蒋氏听了,面上的神情由不得的就沉了沉。
为着让叶明珠今儿能在一众姑娘中出彩,早先多日她就在想着各种法儿了,可临了众人到底还只是注意到了叶明月。
而叶明珠听了,虽然面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目光也是在望着前方的戏台子,仿似在专心的听戏一般,但放在腿上的一双手却是紧紧的握住了手里捏着的淡蓝色手绢。
薛氏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在她的心中,自己的一双儿女自然都是最好的。这当会听到有人夸叶明月长的好,她自然是高兴,但口中到底还是要谦虚几句。于是她就笑道:“陈夫人谬赞了。她小孩儿家,生的再如何的好,也就那样了,陈夫人不可太夸着她。”
一面又夸奖着陈夫人的女儿生的好。
陈夫人今日带了两个女儿一同前来给徐老太太贺寿。长女名唤陈佩兰,即将及笄,次女名唤陈佩馨,上个月刚满了十二岁。
陈夫人面上带了笑意的听了薛氏的恭维话,先是随口谦虚了几句,随后又偏头望着自己的长女笑道:“我这个女儿,不是我夸,容貌虽然算不得顶好,但女红针黹却是好的。我身子素来又不好,所以家里的中馈暂且都是由她管着。这些年我在一旁瞧着,她倒也是将宅子里的那些事都管理的有条不紊,一些儿差错都没有出过。”
夫人之间彼此夸着自家子女的也不是没有。但即便是夸着自己的子女,那也不过是说着诸如孝顺、懂事之类的话,而如陈夫人这般,直接夸着自己的女儿女红针黹,甚至于是主持中馈的能力,那其中的意思可就大了。
叶明月闻言,由不得的就抬头望了一眼陈佩兰。
只见这陈佩兰生了一张容长脸面儿,穿着葱绿色缠枝宝瓶妆花的褙子,白绫百褶裙,瞧着甚为的细巧干净。
听得自己的母亲这样对着旁人夸自己,她由不得的就通红了一张脸,正粉颈低垂,满面娇羞之色。
这处水坞统共也就这样大,虽然戏台子上正唱到了最精彩的地方,但如孙氏等人原就坐得离赵夫人近的很。这当会听到了陈夫人说的话,孙氏由不得的就扭头看了过来,面上皆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之色。而坐在她身边的苏莹则是低下了头去,紧紧的抿着唇。
且不说这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的官儿,离着三品大员的位置只差了那么一步,但凡往后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这官位迟早也会往上升,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只说这国子监祭酒可是管着整个国子监呢。朝中有多少官员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旁的不说,那在朝中的人脉谁能比得了?
而陈夫人同薛氏说的这番话,那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薛氏一时也震惊了。片刻之后她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忙恭维着陈夫人:“您家的大姑娘自然是极好的。我方才刚见着她的时候,心中也是爱的跟什么似的。”
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说这事,而是笑着同薛氏说起了其他的闲话儿。
方才在宁远侯府门前,两家人凑巧一起下了马车。当时她便瞧见了骑马相随在车旁的叶明齐,见他生的年轻俊秀,言谈举止又极是落落大方,于是便留了心。随后得知他父亲是户部郎中,他自己又是在年初的会试里高中了两榜进士,现下在翰林院为庶吉士,前途不可限量。可喜又没有定下亲事。且家中也极是简单,只有父母并着一个嫡亲的妹妹,并没有许多其他大户人家那样乌烟瘴气的事,所以她心中便极是中意叶明齐,想着要促成自家长女和他的婚事。于是这才有了刚刚她在薛氏面前露的这个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