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王府,中堂。
夜袭部队出城后,高邮城继续被安静的夜幕笼罩。刘夫人听说此战艰难,在出征时候,专门遥远地与张士诚相望一眼,目送张士诚带着队伍出城。
回到王府后,就一直在中堂上坐着,闭着眼睛,将一串佛珠一下一下的盘起,口念佛号,神态虔诚。
只要张士诚出征,刘夫人都会做这些事情,在家里默默为她的夫君祈福。
世子张旭侍立在旁,显得有些心绪不宁,满脸阴沉。良久,张旭开口道:“母亲,孩儿很惭愧,孩儿很想与父亲一道上阵杀敌,但是知道自己贪生畏死,不敢说要去前线”
讲到最后,张旭开始哽咽起来。
刘夫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她这个懂事的大儿子,说道:“旭儿不必自责,将军百战,尚不能看淡生死,你小小年纪,贪生怕死实乃人之常情,你这次可能理解你父亲的难处和不易?”
张旭点头道:“父亲起事,历百战方有今日局面,我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孩儿实在是惭愧!”
刘夫人回忆起旧事,说道:“记得你爹当年准备起事的时候,连着好几天睡不着觉,睡着一会就被噩梦闹醒,说是官军在抄家砍头。看到官军路过,两条腿就发软,不听使唤!”
这是拿张士诚当反面教材给张旭打气,刘夫人继续说道:“旭儿不必着急,人到了年纪自然就会成长,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但是你们两兄弟也要快一点成长,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等你们有能力了,好分担你父亲身上的重担。“”
张旭连忙道:“是,母亲!”
突然张旭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弟弟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刘夫人说道:“听你父亲来信说,他要求一起出征,被你父亲拦了下来。现在他应该在南门,等着为你父亲凯旋擂鼓助兴呢!”
张旭眼中晦涩难明,最后点了点头。
这时候城墙上突然传来了满江红,伴随着有节奏的战鼓声,只让人听得热血澎湃。
张旭激动道:“难道是”
刘夫人轻声说道:“稍安勿躁,在家中等待便是。”
张皓小院。
洛雨霜孤独地坐在院子的长凳上,看着空空的木桩,恍惚间仿佛看到张皓在小院内依然不知疲倦地打着木桩。
曾听张皓言道,这一战关系高邮未来,系张家一身荣辱,而他张皓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洛雨霜感受到小张皓背靠在张士诚的羽翼之后,自我感觉弱小的张皓这让他自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偶尔张皓也会气急败坏,击打木桩时候,他仿佛感觉到了木桩对他的嘲笑。恼羞成怒之下,当手掌重重地击打在木桩上,最后发出猪嚎般的惨叫。
来到小院后的每一天,洛雨霜都站在房檐下,静静地看着少年挥汗如雨,这一刻她能感受到他的无助和挣扎。
她多想把他拥在怀里,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有一个女孩在陪着他,即使她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即使面对着这个世界,她也会坚定的站在身后。理智告诉他,这个少年现在需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惜,而是默默地做一个旁观者。
她有一种直觉,这是一个少年的蜕变,虽然人生很漫长,也会有很多次的成长,但是一次次的长大却总在瞬息之间。
记得洛雨霜默默地拿出毛巾和凉好的茶水。浑身疼痛的张皓颤巍巍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回以一个少年般明朗的微笑。
有时张皓会问洛雨霜:“雨霜,如果高邮守不住,城破了你怎么办?”
当时洛雨霜只是摇头,轻声道:“有公子在身边,雨霜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