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城外辽阔荒芜的旷野中,蓦然地卷起了冲天的沙尘,漫天黄沙,连绵数十里,犹如一片沸腾的池水般翻滚涌动。在这汹涌的沙暴中,又传出了像是不停歇的暴雨撞击地面的马蹄之声,使得这片旷野也为之瑟瑟发抖。
笼在沙暴里的宏大马蹄声,迅速的朝京城的方向接近。过不多时,就已来到了距离城墙不足一里之处。暴乱的黄沙翻腾之间,成千上万恍若地狱魔神的蒙古骑兵,终于若隐若现的展露出了部分真容
这天下午,王千禧照旧和往常一样,穿着一身崭新的六品武将官服,腰里配着长刀,神气活现的走过城墙上的走道。他的腰板挺得很笔直,双手背在身后,矜持的下吧微微向上翘起。
他的步伐很有力,上好的小牛皮所制成的靴底,在砖石地上敲出了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每当这独一无二的脚步声,从远处不疾不徐的走来,城墙上的守卫们就会立正稍息,抬头挺胸的正视前方。等到王千禧那庄重的身影出现,他们就会大声地说:“千总好!”
而这时候,王千禧就会神态威仪的冲他们点点头,并用一口地道的苏北土话勉励一番。
起初,这场仪式般的巡逻,亦如往日一样恒定不变。他将自己所管辖的区域巡游完毕,便打算前往几条街外的翠微楼。那里有个他的老相好,同样来自苏北的小兰姑娘。一想到老相好那诱人的娇躯,他的身体就不禁火热了起来,铿锵有力的**步伐也显出了些许匆忙紊乱。
可就在这时,城外忽然响起了金戈铁马的行军之音,隆隆作响中就朝着王千禧守卫的城门杀来。霎时间,燥热便从身体内倏然退去,而寒意也随之从他的脚底升腾而起。
王千禧赶忙重新爬上城楼,向着声音来源之处眺望而去。可他只望了一眼,全身的骨骼就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半晌之后,他的胸膛里就冲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声音就像匕首一样锋利。这一瞬,他看起来犹如一个惊骇的妇人。
随即,杀气腾腾的蒙古大军就已濒临城下。接着尚未等王千禧的属下们做出反抗,蒙古大军就如一片无形无质的蜃景幻影一样,轻飘飘的穿过了厚重的城墙,杀入了京城之内。
一名手持大马士革弯刀的蒙古骑兵,追向了玩命奔逃的王千禧。他将弯刀平端在身侧,从王千禧的身旁呼啸而过。王千禧只感到勃颈处一阵冰凉,便一头栽倒在地。世界在他的意识中迅速的熄灯消音,最终堕入了万物成空的虚无之中。
但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浑身上下却无有丝毫伤口,唯有脖颈上多出了一圈淡淡的血痕。
一时间,象征大明帝国无尚威严的京城,在蒙古大军无情的铁蹄下,发出了苍老无助的哀鸣。大街小巷、民宅皇宫、乃至天上地下,尽是甲胄锃亮、刀锋森寒的幽灵魅影。
朱棣目瞪口呆的看着笼罩于血柱中的风舆,以及她身后那群人喊马嘶的幽灵骑兵,那裹在宽袍大袖内的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一些久远的记忆,嚎叫着突破了时间的封印,带着潮湿腥臭的血腥之气,爬上了他的意识表层。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鹰族是什么关系?”朱棣冲着风舆失声大喊。
风舆的脸上扬起了一片傲然的神采,她向朱棣行了一个大明帝国绝无仅有的礼仪:“鹰族第三十三代族长扶庚之女,磲婴殿下的守护者风舆,代表无数被你屠杀的我族之人,向你问好。”
伴随着风舆的话声,满城的蒙古幽灵军团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向天发出了蛮荒的嚎叫声。空中的巨鹰也拍动遮天蔽日的羽翼,扇动了整片天空的狂风。
“我正是曾经覆灭鹰族的执行者之一,我亲眼目睹鹰族人被杀的一个不留。可为什么你还活着?”当大军的嚎叫渐次减弱,玄化惊诧的声音便插进了这片以成为颓墙败瓦的宫殿废墟中。
“是啊,我为什么还活着?”风舆自嘲的反问。
玄化瞬间陷入词穷,不知如何作答。
但见此刻的玄化,简直是异常的狼狈。原本飘逸的黑袍,已碎裂成了道道不规则的碎布条,胸前还沾染着大片瘀黑的血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套在破麻袋里的玩偶一样凄凉。
两名高大的护卫,正一左一右的扶着他那摇摇欲坠的重伤之躯,才让他不致跌倒。随后,玄化摆脱了右边护卫的搀扶,腾出了一只自由的手,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拭掉了嘴角的血。
那晕染在百色手帕上的血渍,不知为何让他产生了一种虚假之感。但通过眼睛的确认,他便对自己吐血一世情确信无疑了。
时光回溯到宫殿尚未倾颓之前。
博闻强记的玄化,一眼就认出了风舆所施展的法术,奶是蒙古鹰族至高无上的地狱魔鹰之咒。此法可以召唤鹰族的禁忌图腾九足魔鹰,以及曾经死去的蒙古军人一同作战。
只不过,他似乎隐隐觉得,相较于昔日的鹰族大能所施展的地狱魔鹰之咒,如今风舆施展的法术似乎欠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
但纵使是可能存在残缺的地狱魔鹰之咒,其威力之强悍,依旧让玄化感到阵阵心悸。
故此,玄化绝不能让风舆继续完成施法,否则偌大一座京城,恐怕都要化作一片废墟。而他们这些困于城中之人,也将一同陪葬。
于是,玄化便汇集了自己毕生功力,向风舆偷袭而去。可让他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手掌刚碰到血光之柱的表面,一股浩大不似人间之力的恐怖力量就轰在了他的身上。顷刻间,玄化只感到仿佛全宇宙的力量都朝他压了过来。接着他便吐血倒飞到了二十余米之外。
旋即,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似乎无法承受力量于波的轰击,跟随着玄化滑翔的身体一同倾颓垮塌而下。那倾倒的姿态,像极了一尊分崩离析的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