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听闻此话,身上陡然升腾起了滔天的怒火,但转瞬之后,怒火又复归到阴沉的面孔之下。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掘住刘方木的脸,像是要从对方脸上剜下两块肉团似的用力。
“为什么?”朱棣深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再次压下了充塞于肺脏中的怒火,语声恶狠狠的从牙缝里一点一点的挤了出来。
“因为他是朱枬的儿子。”刘方木的面色一片坦然,语声坚定。
这个回答抽动了朱棣的眉间,使得它的两条粗重的眉毛在脸上痉挛似的跳动了起来,表情变得无比精彩。当大殿内的静默度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光以后,他才将目光从刘方木的脸上缓缓挪开,转向了沉默包围着磲婴的众羽林前卫。
“你们也要抗旨吗?”朱棣冷冷的问。
羽林前卫们并未作答,只是躬身向朱棣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背对着磲婴,以行动表明了维护对方的坚定意志。
接下来,坚守于殿外的余下几十名羽林前卫也纷纷来到了殿门之前,神色坚决的给朱棣行礼后,就解下了佩戴于腰带上的武器,抛在了地上。
磲婴目睹此景,心中大为触动。就在前不久以前,他与这群不惜抗旨也要维护他的陌生人根本就是素不相识,但此刻他们却成为了替他承受朱棣怒火的第一堵围墙。猛然间,他的眼眶里涌起了一阵潮湿灼热之感,整个世界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水。
朱棣瞧着众人的沉默反抗,不禁怒极反笑了起来。他口里不断地说着好,而眼里的杀机也在激荡中愈来愈强烈。最后,他便大声朝宫殿外呼喝了一声,随即远处就传来了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众人所在宫殿之方位行来。
片刻后,这片如细雨拍打地面的脚步声骤然在殿外停止,店门在门栓摩擦的嘎吱声中重又打开,几十名身穿绿色蟒袍的太监便就此闯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群太监,不同于平日在大内深宫伺候皇帝嫔妃的普通宦官。在他们的身上,寻不到半丝弄臣小丑的浮夸矫揉之气,有的只是那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犹如凶魂猛鬼般的阴森可怖。
在磲婴和羽林众人错愕的眼神里,太监们好似得到了无声的命令,安静的朝两侧分立,随后便露出了藏在其后的一名中年太监。接着,这名面如傅粉般白皙的中年太监先是给朱棣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转脸对刘方木说了一句话:“刘将军,好久不见。”
刘方木冷哼了一声,眼神胸很的拍打在对方的脸上,不加掩饰的露出了明显的鄙夷之色,但那名中年太监依旧是神情自若的模样,好似全然不受刘方木的情绪所影响。
此刻出现的这群太监,他们来自另一个帝国的秘密部门东厂,而为首的中年太监,名叫司徒腾,是东厂的主事人。长期以来都与刘方木不和,私下也发生过多次大小不等的争斗,可谓结怨甚深。故此,东厂和羽林在朝中向来也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刘方木转身看向朱棣,声音嘶哑道:“皇上,你这是何意?”
“朕平生最恨忤逆朕之人。所以今天不是磲婴死,就是你们死。”朱棣将双手交叉而握,漠然的脸上毫无慈悲。
霎时间,整座大殿死寂的不闻任何声响,宛若集体失聪一样的宁静。在这令人心慌的宁静中,时间以极为缓慢的步调蹒跚前行。
终于不知在过了多久后,刘方木才打破了这无边的沉默:“皇上,恕臣等无法从命。”
朱棣似乎对此答案早有预料,脸上那片荒芜的空城未有丝毫改变。他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对司徒腾说了一句:“动手吧。”
得到决杀令的司徒腾,表情一如此前那般平静的无有波澜,仿佛只是将要去给盆栽除草般的安然。他恭敬有加的再次对朱棣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又对刘方木说了一声得罪。礼罢之后,横抱于他胸前的血色长枪就快如闪电的动了起来,空中荡漾起一片如水的白光,席卷向了阻挡在他身前的几名羽林前卫。
这几名羽林前卫目睹此景,自知无法硬敌,便想要闪身躲开,但身体还尚未作出半分动作,脖颈的皮肤上就多出了一条细如红线的血痕。随即血痕迅速扩大,皮肉朝两侧翻卷而起,持续深化的裂口阻断了奔涌于气管内的呼喊。最后,他们的头颅总算轻盈的飘离开了躯体,在空中不停的喷血旋转。砰砰两声闷响中,爆成了两团红白相间的血肉。
就当他们的无头躯体砸向大地的一刻,聚拢于店门前的众前卫便在愤怒与惊恐中反应了过来,纷纷发出了大声的怒吼,想要上前围攻司徒腾。可接下来,带来死亡的长枪却以更加狂暴的来势,调转枪头,卷起更加璀璨的金色枪芒,扫向了这批欲图反抗的羽林前卫。
刘方木见司徒腾果真是杀意果决,竟要将自己的属下尽数杀死。尽管钟君之心阻挠这他的脚步,但维护属下之情更是不可遏制的从四肢内喷涌而出,故此他就要迈开步伐,冲上前去阻拦司徒腾的毒手。。
可是枪芒的来势极快,刘方木的脚步刚刚跨出,枪芒便划破长空,接连刺穿了众前卫的心窝。随后蕴含了奇异力量的枪芒又在体腔内产生爆炸。顿时间,大殿外外变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天空也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刘方木的胸膛里冲出了一声暴怒的大吼,这吼声仿佛一把大刀,剖开了他的胸膛,冲向了血雨漫天的天空。
而矗立于血雨之下的司徒腾,脸上却是绽放出了一个大功告成后的灿烂微笑。坠落的血雨来到他的周身两尺内,就被无形的气劲所弹开,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无有丝毫血点。
紧接着,司徒腾继续轮转起手中长枪,就要刺向浴血而出的刘方木。可就在这时,朱棣威严的声音恰好插入了两人之间,阻断了新一厂的搏杀。
“好了,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