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一夜宿醉,酒还没醒。老鸨就冲进他房里,焦急道“顾大公子,您快醒醒,您家里来人了”
顾九思睡得迷迷糊糊,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别吵我。”
“您快醒醒吧,”老鸨着顾九思这完全睡混了的模样,忍不住拍着床板道,“您家里人是提着刀来的,怕是来者不善,您快醒醒啊”
“吵死了”
顾九思烦躁道“万事我顶着,滚出去”
老鸨被这么一吼,也不敢再说了,开门出去时,便见柳玉茹提着刀上了第三楼,她赶紧用帕子遮着脸走了。柳玉茹到了门口,先是恭恭敬敬地敲了门“郎君。”
顾九思没反应。
柳玉茹是让人确认过的,就是这间房,他没反应,要么就是睡糊涂了,要么就是跑了。
于是柳玉茹开始拍门“顾九思。”
里面顾九思被吵得头疼,他用手捂住了耳朵,盖上了被子,侧过身,假装没听见。
柳玉茹怒了,她今日既然来了,也没打算要什么名声。于是她退了两步,随后猛地一脚,门震了震。
接着又一脚,门有些松动了。
最后她加速跑了几步,“哐”的一下,房门终于打开了
然后她就见顾九思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柳玉茹怒从中气,再也没忍住,怒吼了一声“顾九思,你给我起来”
这一声“顾九思”吼得楼上楼下所有人都听见,顾九思自然也被震醒了。他有些迷糊,随后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直觉不好,下意识一侧,“哐”的一下,一把刀就直直贴着他的脸落在了他身侧。
他这次彻底清醒了
柳玉茹冷冷着他,顾九思心跳得飞快,他感觉到了柳玉茹这种不死不休的气势,他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握住柳玉茹握着刀柄的手,声音有些发抖道“冷静一点有话好好好说”
“起来。”
柳玉茹神色冷漠。
顾九思飞快点头“起来起来,这就起来。”
柳玉茹拔了刀,转身向后走去,将门关上。顾九思懒洋洋起了身,带着一身酒气坐到柳玉茹对面,打着哈欠道“你来做什么啊”
“不知郎君何日归家,妾身特来迎接。”
柳玉茹答得恭敬,顾九思目光落在柳玉茹的刀上,轻嗤出声“带着刀来迎接你可真想得出来。”
“郎君在外也已流连数日了,是该回去好好读,争取一个好功名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用一脸傻子的眼神着柳玉茹“你说什么你让我回去做什么”
“读。”柳玉茹吐字清晰,顾九思倒吸一口凉气,“你脑子没病吧”
“郎君,”柳玉茹认真开口,“您今年年近十八,再有两年就将弱冠,您得为您未来想想。您父亲已是扬州富商,就指望着您博得功名”
“停停停,”顾九思抬起扇子,面露痛苦之色,“打住打住,你这念经一样的话我听了千百遍了。我说,柳玉茹,”他盘着腿,着面前跪坐着的女人,用着自个儿从未有过的正经和对方打着商量,“咱们这婚事儿,我也是受害者,我娶也把你娶了,名声也给了,钱也给了,你要什么给什么,咱们以后呢,就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你行不行”
柳玉茹抬眼他,对于顾九思的话毫不意外。
顾九思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给自己到了口茶,言辞恳切“你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生平就最烦你们这些讲大道理的。这些道理,你跑到私塾里去找那些秀才说,他们会听。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咱们现实一点,我爹是扬州首富,我舅舅是吏部尚,我表姐是梁王侧妃,我这一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做,拿着我家田收租,拿着我家银子放贷,都够我吃一辈子。你说我这么苦去读什么,干嘛啊”
柳玉茹抿了口茶,听着顾九思给她算账“我给你算啊,我们家钱庄,一年放贷,一本一利,每年利息翻一番。我家每年至少要借二十万两银子出去,一年净赚二十万。等以后我当家了,我好心,给他们减少一点利息,一年五成,那也是十万。除了钱庄,我们家还有地,有铺面,就算我家所有生意都垮了,咱们吃利息和租金也够一辈子,我说柳玉茹,你瞧不上我,是挺委屈的,可在钱这事儿上,你绝对不亏。咱们各玩各的,开开心心一辈子,行不”
“那要是没一辈子呢”柳玉茹平静出声,顾九思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顾家为什么能放贷不被人赖账,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田不被人眼红,是因为你舅舅在朝中位居高官,若有一日时局变了,顾家靠山倒了,怀璧其罪,你觉得顾家会有什么下场”
柳玉茹冷笑“这么多银子,就凭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土财主,你守得住”
顾九思愣了愣,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同他这么说。毕竟从来没有谁敢当面咒他舅舅倒了的。
然而一时间,他居然就明白,柳玉茹说这话完全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