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河过后,曹操抛弃了原来的营寨,换到地势更高处驻扎。
在离下邳城不远的一处高坡上,荀忻与郭嘉站在坡顶,眺望被大水围困的下邳城。
荀忻沉默地望着一个方向,他记得那里曾是一片农田。
而如今是春种时节。
希望河水退去时,耕种还来得及。
下邳既有水运之利,又有灌溉渔猎之便,这座城池因水而兴,但在军事上,它原本的地理优势变成显而易见的弊处极易被引水灌城。
“不知吕布能熬多久”荀忻盯着河水中的浮木,这场仗拖得越久,战争损耗越大。被洪水浸泡得久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滋生疫病。
“我料不久矣。”郭嘉静立片刻,偏头一眼趁机下水摸鱼的亲兵们,“归营罢。”
再在这里站一会儿,那群亲兵卫士快要人手两条鱼了,这样拎着鱼回去,谁信他们俩是来正经勘察敌情
郭嘉摇摇头,不理解为何有人吃刺多的那玩意儿。
围城不战的曹营士卒无事可做,纷纷下河摸鱼,是以军中餐食连续几天都是鱼肉。
率着数十骑奔回营中,荀忻下马进帐,抬眼一帐内坐着一位熟人。他脚步一顿,笑道,“元龙今日有暇”
走在他身后的郭嘉一听陈登在帐内,略一挑眉,“嘉方才想起,有事寻公达。”说着拱拱手向荀忻辞行,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荀忻再迟钝也意识到郭嘉似乎对陈登没什么好感,他按下思绪,走到陈登身侧落座。
再陈登,此人从容不迫坐在那里浅饮马酪,抬眼对他一笑,“君归矣。”
荀忻解释说,他刚从下邳城查勘回来,“数日天晴,城门积水似略降寸许。”
“君之意,以水围城不可持久”陈登放下漆碗,连忙问道。
与战事相关的问题,始终是他们这些人心中最紧要之处。
“非也。”荀忻摇摇头,否定道,“并非此意。”
“泗、沂之水来自河水,大河源源不尽,围城多不过数月而已,岂有枯竭之理”泗水和沂水是黄河的支流,下邳这里水量丰富,倒没有断流的可能。
“况且,若忻所料不差,近日多有阴雨。”他在徐州待了数月,每天留心观察,积累这么久的经验,已有把握推测此地天气。
“下邳年年此时,确有连绵阴雨。”陈登笑道,他最佩服荀元衡的一点,就是这神鬼莫测的推算之术,“早闻颍川荀氏善治易,与君相识即知传言不假。”
荀忻一听这话,还是忍不住为家族辟谣,“忻从父慈明以易传知名,然我族却少治易之人,世人总有讹传,元龙见谅。”
陈登今日似乎是专程过来闲聊,他倾身问道,“若非精通易传,君何以推算天时风雨”
“算天时有历法,至于推测风雨变化,全凭善察。”荀忻对待友人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详细解释了他推测天气的依据,如云相、露水、星辰、虹霞乃至于动物的表现等等。
不知怎的,话题就扯到了实践出真知上,着杨向端着两盘生鱼脍上来,想起陈登就热衷于吃生鱼脍,荀忻灵光一闪,叫住奉食后转身要走的杨向,“杨君,能否捕一条蛇来”
杨向不明所以地望着主君,捕蛇,作甚
“无毒即可。”荀忻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即使摸不着头脑,任劳任怨的杨壮士还是奉命而去。
陈登正将豉均匀地涂抹在薄如蝉翼的鱼片上,闻言放下竹箸,“君喜食蛇乎”
“忻从不食此类物。”荀元衡轻叹一声,“元龙稍后便知。”
他按住陈登的手腕,“稍后再食不迟。”
陈登望着他,注意到荀忻右手拆了麻布,“君伤势已愈”
荀忻摊开手掌给陈登,他掌心处横贯着一条粉红色的疤痕,“数日前即脱痂矣。”两人离得近了,荀忻低声问,“元龙今日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