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闷得慌,就去花园走了走。”锦月改口道,说着摘下黑兽羽大氅。
周绿影忙伺候接过,叠好,放在柜子里。
弘允眸光微微一深。
“花园……”
而后他牵了牵唇角似有些无奈的笑容,目光略过锦月看向殿外的夜色。
“月如钩,花园月色想必很好?”
“嗯,今夜月色是不错,只是秋深夜风稍冷,是以我让影姑带了件大氅遮风。”其实大氅是遮脸和身形,方便走动的。
说罢锦月想起既然是“月如钩”,那点儿微光又能有什么“月色”,这样听来自己这话,真是漏洞百出。
幸好弘允并没有继续问下去,锦月才松了口气。
“我想着也有两日没来昭珮殿,不能让你太‘受冷落’惹人非议,今晚我也正好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是否睡了。”弘允顿了顿,拿起画轴递给锦月,“方才等着无事,便为你作一幅画,来看看。”
锦月不由吃惊,拿起画儿一瞧果然是在画她。“平时不见弘允哥哥耽于画作,这一展本领竟比从前还画得好。”锦月为掩饰方才的不自然,微笑赞道。
她不在他跟前,弘允竟还能将她一眉一眼都画得一模一样。
然而再看两眼,锦月却发现画儿有些不对劲——
画中的她,衣裳和太后穿的款式相似,发髻宽大厚重,缀着气派的十二枝花树金钗。
花树金钗象征着身份,是正式场合佩戴的饰物,数量多少代表地位尊卑,皇后、太皇太后是被册封过皇后的,可佩戴十二只。
而锦月是皇子妃,头上只能戴九树。
“我的衣裳首饰不对呢我的弘允殿下,这是太后的装束!而且……我怎的两颊都有皱纹了……”锦月道。
弘允微微一笑:“我在画四十年后的你。”
锦月吃了一惊。“四十年后?”
弘允望着画,笑容淡下去,目光越来越深,哑声说:“只怕,你不会陪我到老。所以我想趁你在身边,将你老了的模样画下来,到时我也好带入墓中,以解思念……”
“弘允……”刚才为了掩饰自己去东宫的笑容一僵,锦月再笑不出来。
弘允的话,仿佛意有所指,说她要离开。
弘允抬起锦月手,锦月的袖子落入他掌心,锦月才发现自己袖口上被弘凌抓握后留下了带血的指痕,锦月立时心头一跳。
“我……”
弘允却适时松开她袖子,温声打断:“我从小看着你,现在朝夕都能看见你,若有一日我看不见,一定会很寂寞、很不习惯。”
在锦月说话之前,弘允又缓声道:“夜深了,歇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一起去看看太皇祖母。”
他容色如常,刚才的深沉目光仿佛只是灯火映出的阴影罢了。
周绿影上来扶住锦月,朝黑洞洞的大门看了眼,朦胧可见弘允与内监在夜色里越走越远,内监提着的灯笼如流走的一簇淡淡火光。
周绿影:“娘娘,五皇子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摇摇头,锦月叹了叹:“弘允哥哥虽然大度宽和,却一点也不迟钝,哪怕没有撞见,大约也有些猜想吧……”
弘允主仆那簇光芒渐渐转入昏暗,不见,锦月才从殿门口收回目光,看画。
这才注意到华中自己,所穿的太后服饰所代表的意义——她若是太后,那弘允必然是太皇。作为皇帝逝去,才是太皇。
“看来,弘允哥哥已决心争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