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的气氛压抑无比,连田义都是到了门外才能透一口气。
子时六刻,成敬和御马监掌印带着几个随堂太监手持腰牌离开紫禁城。
蹄声暂未惊动谁,但部分人已经听说之前郑府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成敬先去了沈一贯那边,他的左邻右舍听到他家的动静、见他深夜入宫会怎么想就不管了。
成敬还有个任务,去抬赵志皋。
不管病有多重,夜有多深,这已经不是寻常时刻了。
而赵志皋是辅。
赵府白天就来过一回宫中内臣,但那时没有坚持。
现在,夜已经如此之深,叩门声再起。
睡在门房的家仆过了许久才不耐烦地在门内问起:“谁啊?这么晚了……”
他大概还在糊涂和起床气之中,大明一直有严苛的宵禁,这个时刻能来敲门的,岂是寻常人?
“司礼监秉笔成敬,有旨意!”
这句话管用,门迅被打开。
成敬急迫地往里赶,语气不容分说:“快唤醒阁老!奉太后娘娘懿旨,召阁老入宫!咱家已把抬床带来!”
赵家门房看着果然有四個健壮太监抬着一个窄榻随他进去,慌不迭地前去禀报。
三家在京国公的府上,倒只用随堂太监去宣。
除了英国公和成国公,徐文璧心中是什么感觉就不用说了。
这一点,所有白天就进宫过一趟的人心情都很复杂。
还能有什么新情况?
礼部尚书余继登赶到午门外时,还见到了惊惶不定的两个翰林院编修。
他们是翰林院典诰敕官。
大明早期,是翰林院承制草诏;孝宗开始,内阁中有一人专典诰敕,成为定制;嘉靖六年,在张璁的提议下,又改回从翰林院讲读、修撰、编修、检讨之中择人任典诰敕官。
两个正七品编修看着一众公卿到来,心里天翻地覆一般。
不能有人先进去,这是规矩,要一起进。
他们等了很久,萧大亨问沈一贯:“还有受召之人?”
沈一贯点了点头。
他见过成敬,门房说外面还有人抬着窄榻。
目光望了一圈众人,他看向夜色中的宫墙。
大旱已有两月余,播州叛乱刚平,百官两度哭门,皇帝一日之内两度病重。
扑朔迷离的未来横亘在每一个人面前,就像眼前的夜色一样沉重、看不分明。
而后成敬来了。
大家震惊地看着被抬来的赵志皋,那四个健壮太监口鼻间的粗气让他们也觉得沉重不已。
一切都指向两个字:遗诏。
但紫禁城内外并没有挂上什么。
看守宫门的人哪怕认得外面悉数人,也一丝不苟地检验着各人腰牌、牙牌。
庞大的队伍绕过三殿三门的废墟,直奔乾清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