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枭刚走进殿内,余光瞥见那一抹靓影,只见那少年郎见到他,像是老鼠见到了猫,脚下步子猛地一顿,拽着身边一脸懵的小丫头转身就想跑走。
“施主,来都来了,不上炷香再走吗?”
无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堵在殿外开口挽留。
顾云珂尴尬地笑了笑:“要上香的,方才我以为走错了,多谢这位师父。”
无檎低了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到小丫头肩膀上的包袱,他出言提醒:“施主可是急着今日下山?若是今日,恐怕不行。”
顾云珂皱起眉头:“为何不能今日下山?”
无檎转着佛珠淡然地解释道:“昨夜劈了一道雷光,庙门外的山口被塌下的巨石块给挡住了。贫僧已经遣人去清理小道,但是估摸着要等到明日,请施主谅解,多住一晚可好?”
还要多住一晚?变数实在太大了。
顾云珂有些犹豫,瞥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正要拒绝,芷福挽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小声的说:“小姐,先留下吧,起风了要下大雨了,一路湿滑也不安全。”
此处距离景都还要两日车程,途经附近的勉斗山,山路崎岖湿滑确实有点危险。
“这雷也是奇葩,好劈不劈的,非要劈寺庙外面的大石头。”顾云珂自言自语的嘀咕,感谢命运奇妙的捉弄,只能多留一晚了。
芷福折回去放包袱,无檎温和一笑:“阿弥陀佛,贫僧的小徒弟方才告诉贫僧,施主有一块玉佩放在清池洗涤,可是这块?”
无檎从袖口取出一个小锦盒递给顾云珂,打开一看确实是她的生肖兔儿玉佩。
“是这个,谢谢师父。”顾云珂松了口气,将玉佩收好走进正殿,里面只有她和沈北枭两人。
檀香袅袅,香烛缥缈点缀着青铜鼎,那一缕一缕薄烟缭绕,仿佛飞升的虚无窄道,预示着凡人妄想通天的渴望。
隔着薄薄的雾气,隐约能看见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跪在佛前。下方只有两个蒲团,站着祈福显得不诚心,顾云珂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跪在右侧。
沈北枭目不斜视,展开手心里那一张纸条,看到里面的内容,唇角微扬,抬了抬手将暗卫一大清早送来的纸条丢进手边的火盆。
火焰吞噬了纸条边缘,清晰的【顾】字被火舌燃成灰烬。
顾云珂一心只想快些上完香离开这人身边,没有心思去注意他烧了些什么。拈起一根香拜了拜,在心里默念:希望此次国战,父兄出征凯旋归来,希望全家安康顺遂。
“公子好像很怕我。”
沈北枭主动打破了安静,他不急着顾云珂回应,慢条斯理的净了净手,骨节分明的手浸泡在清水中左右反复撩了撩水,接过小和尚放在旁边的帕子擦干。
早晨的嗓子微哑,顾云珂不需要太过掐着嗓音,咽了口唾沫沉声道:“这位兄弟说笑了,怕你是不至于的。只不过我年纪小,头一次来如此气派的大觉寺,难免紧张,倒是您这般年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理解我也是正常的。”
旁敲侧击说他年纪大?
沈北枭挑了挑眉,目光在顾云珂身上停留了片刻。记得今早暗卫送来的消息里,写着她的年纪刚满十五,是顾家的幺女。
他如今已是二十又五,年岁确实比她稍大了些许,转念一想,十岁罢了。父王和母后的年岁也差了八岁有余,照样携手至今。
“真是只牙尖嘴利的猫儿。”沈北枭盯着她,嗓音染上了玩味的笑意,但顾云珂能够清晰看到他深邃眼底的占有和趣意。
他看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甚至像饿狼撞见了温软可口的小羊羔,想要把她拆入腹中给吃了似的。
“我、我上完香了,您请自便。”
顶着沈北枭莫名其妙的眼神,顾云珂一刻都待不住了,起身便跑了出去。
门外等着的无檎看到少年郎脸色苍白的跑出来,待顾云珂走远了,他走进殿内,“殿下又吓唬那小施主了?恕贫僧直言,你喜欢逗孩子,应该自己生一个。”
沈北枭飞了一个眼刀过去:“你哪只眼睛瞧见她像孩子的?和她相比,本王的年纪有这么显老吗?”
十岁而已,他年长于她一些,才能好好疼着宠着。
气压突然变低了,无檎感觉身上一阵冷,叹了口气赶忙转移话题:“殿下您何时出发?”
“一月后,率景国大军直压冀国边境。”沈北枭站起身掸了掸衣摆的尘土,犹豫了片刻问道,“此去冀国,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帮你带过去的?”
无檎扯了扯嘴角,冷冷地笑了:“不必了,那些陈年旧事,贫僧既心向佛门,脱离了凡尘,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此间无恨无怨,只求破城之后,王爷莫要伤害冀国无辜的百姓们。”
国与国之间战乱,最苦的就是百姓。
女人妇孺,若是遇上残暴的将领,那便不会有任何活路。
“好,本王答应你。”
沈北枭眯了眯眼睛,看着殿外佛墙一角升起的朝阳,手中转动扳指的动作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