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后悔吗?”
婉清扬摇头:“能有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儿子,我不后悔!我们那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上学,我和弘哥爸爸是高中同学,就是在上学的时候认识的。我们都十七岁,花一样的好年纪,相知相恋,然后又一起上大学。我们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一对,无论遭遇多大困难和诱惑都没有拆散我们。可谁又知天不遂人愿,整整五年的感情,他在前途和仕途面前最终还是抛弃了我,而且是毫不犹豫。冲这一点我就不能原谅他!我不后悔生下弘哥,只后悔在他身上浪费的青春,悔不能给弘哥一个完美的父亲。”
“现在还是忘不了他?”
婉清扬又摇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在我这行不通,何况,他即选择做浪子就没打算回头。他既然已经弃我,我当然是不能再要他,我也是个眼睛里不能容得沙子的女人,我的爱情不要污点。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是个人顾个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说也是张家说李家长,李家说张家短。但像我这种是非,背后可以有人打哈哈,但不会有人出来当面指责。只有好事给我介绍对象,张罗给弘哥找个爸,同情我命苦的,没有会背后戳脊梁骨说我不要脸!”
“那现如今为何此时你却胆小了?”塘钰此时没有嘲笑婉清扬的意思,借着酒意眼神迷离,更显气度风华,举世无双。
此情景何尝不让人动心。
婉清扬忙别开脸,不敢再看,张嘴强辩道:“你们这个时代,思想陈旧,不开化,我有些担心也是应该。”
“有我和我额娘罩着,应该不能有人当面指点你。何况若真有人指点,说三道四,我也认为你有还击的本事,我可一点也不替你发愁!”
婉清扬汗颜:“我脸皮是有点厚!”
塘钰笑而不语,一脸惘然。
“恨他吗?别跟我我说你不恨,做女人不应该这么大度!”
“恨过!可是现在不恨了!恨一个人太辛苦,需要付出的代价和精力需要很多。何况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弘哥。我不能把我的痛苦加在弘哥身上,孩子是一点罪过都没有,我既然生了他就要对他负责。”
塘钰对婉清扬说的话好像有些不理解,眼神迷茫的望着星空又陷入了沉思,整个浩瀚的星空都倒映在塘钰眼里。
“万幸!”塘钰突兀的吐出两个字,说得没头没脑。
“万幸?万幸什么?”婉清扬一头雾水。
塘钰沉默了一刻,缓缓道:“万幸你平安生下弘哥,母子平安!”塘钰转过头看向婉清扬,温暖的声音甚是让婉清扬心安。而思绪却被带到另一个时空,那个时空应该有他思念着的某一人。
“嗯?”婉清扬是个不太会聊天的女人,尤其是这种别人与你交心的时候,婉清扬的语言简直匮乏到极点。
“其实,我不太喜欢女人生孩子!”火苗渐小,塘钰若无其事地往篝火里添了两把劈材,说得很淡然,但他的眼睛里的波澜却出卖了他。
“是因为先夫人?”婉清扬不太愿意跟小哥提及他去世的夫人,她嘴笨,向来不会安慰人。更何况,心病是需要心药医的,不可能因为随便的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塘钰释然一笑:“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说到这,塘钰稍停顿下,又缓缓开口道:“我亲生的额娘也是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的。”
“亲生?”反转太快,婉清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婉清扬有些惊讶,塘钰笑得有些腼腆:“府里的下人嘴巴都很严。”
婉清扬半张的嘴巴依旧停在空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刚刚表情有些失态,忙解释道:“对不起啊!你和老夫人关系那么好,我从未往那个方面考虑过。”心里暗自嘀咕:你府上的下人嘴巴确实都很严,连你去世的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还一点也不了解。
塘钰似乎很欣赏婉清扬胡思乱想的表情,没有因为回忆自己的身世而痛苦,笑的很坦然。
没用婉清扬继续发问,塘钰便跟婉清扬讲了一个凄美又悲伤的故事。
“阿玛和我现在的额娘青梅竹马,相识在草原,相恋也在草原。额娘和阿玛都是草原儿女的性情,彼此忠贞,相濡以沫,相知相守,双方也从未背弃过当初的誓言。只可惜,他们的幸福却不圆满,自古以来美好的爱情似乎都不圆满。”说到这,塘钰又抿了口酒。
“婚后三五年,额娘肚子都没有起色,受了祖母还有族里长辈不少白眼。即便当时阿玛军功显赫,名镇朝野,也从未想过再娶或者找个通房,即便阿玛遭受白眼或受到各种冷言冷语,阿玛都没有违背自己初衷。就这样,一过就是过了十年,他们四处求医,但求子依旧无果。阿玛不愿额娘受到祖母和族人的指责,便对外宣称是自己不能生育,把一切羞辱和责任都自己揽了过来。即便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他也愿意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生活下去。”
“但额娘却是个明净如水的女人,她虽柔情,但骨子里却有着草原儿女坚强的性情,骨子里留着乌尔瓜佳氏高贵的血液。她明事理,她岂会让自己心爱的男人百年无后,祖辈的军功无人继承?于是,额娘背着阿玛偷偷在乌尔瓜佳族里物色了一个无论是家世和样貌都能和阿玛匹配的姑娘,承诺她只要能为阿玛诞下子嗣,即便让她作正室自己做二夫人都无怨言。这个姑娘就是我亲生的额娘。”
“没有明媒正娶,只趁着阿玛醉酒,我亲生额娘便被塞进阿玛房里。只那一夜,就有了我。我亲生额娘没有居功,她感动于阿玛和额娘忠贞的爱情,抛弃名利和虚荣成了阿玛身边身份低微的小夫人。”
“据老一辈人和我亲生的外祖父说,阿玛对我亲生额娘还算好。虽说把自己的感情全都倾注于大夫人,对小夫人也是照顾有加,相敬如宾。只可惜我亲生额娘福薄,生我时难产,只看了我一眼便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