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蹊跷,必有原委。白行简缓步走向桌边,龙泉疾走两步替他拉开凳子,是同冯聊相对的位子。最后,龙泉才在另一边落座。
冯聊想先吃为敬,但是白行简没有动筷子的打算,她终究是个助力、跟班,只好跟着忍耐。闲着也是闲着,遂拔了头上一枚发簪,旋开簪上玳瑁珠,拧下珠子的同时竟是从簪中抽出了一枚细小银针。
冯聊便在几人的视线注意下,拿银针一一试菜,戳完一道瞅瞅针尖是否变色,接着戳下一道,乐此不彼,也是谨慎之至。这情形哪里是使节之举,分明是江湖客的习惯。
白行简转而问掌柜:“眼下可否透露那位贵人身份?”
掌柜的假咳了一声,传话:“那位贵人说,要先生夸她三句话,她才会现身。”
“……”冯聊疑惑地侧头,“这贵人倒是好玩,看来跟兰……跟我们先生是故人喽?先生有这样的贵人竟然毫无察觉?”
到此时,白行简几乎心中有数了,却有些震惊,不太置信,握住手杖的手指紧了紧:“非要夸三句话?”
掌柜也觉得这个游戏难以置信,但他不会跟钱过不去:“倘若先生愿意多夸几句也可以……”
心中的震慑不会蔓延到脸上,白行简依旧是淡淡的神情,目光微垂,心神却绕了客栈一圈,会在哪里呢?
“乐善好施。”第一句,不痛不痒。
“侠义心肠。”第二句,还是不痛不痒。
“仗义疏财。”第三句,依旧是不痛不痒。
冯聊不解:“你这都一个意思吧?就不能夸点别的,譬如男的就英俊潇洒,女的就美貌多情,这样?”
白行简夸完三句,看向掌柜。掌柜心道你这是故意呢还是木讷呢,还是故意木讷呢?
掌柜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过关,只好故作高深地笑了笑,等结果。
清脆的铃铛,自客栈二楼荡漾开来,充斥四面八方。其余人纷纷四顾寻觅,唯有白行简朝一个方向看去,四象六爻八卦,直取兑位。兑为泽,总角之形,少女也。
持盈便站在那里。
别来大半个月的相遇。
持盈趴在客栈栏杆上,不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两手托腮:“就不能夸人家聪明伶俐吗?”
冯聊后知后觉视线追过来,惊掉了手里的银针。龙泉也是吃了一惊:“这……”
白行简不说话,望她的目光自有威压,仿佛下一刻就要训出话来。
掌柜察言观色,多嘴了一句:“这位先生勿要责备小姑娘,她也是一片好心。”
白行简目光没离开二楼,低声问掌柜:“她如何来的?来了多久?几个人?”
掌柜知无不言:“穆姑娘独自乘马来的,比先生一行早到一日,来时很是风尘仆仆,找了四家客栈对比,才最终确定先生会在舍下投宿,命在下将客栈清场。穆宝宝姑娘可是个有心人呢!”
白行简听一句心中惊一下,直到最后一句:“穆宝宝?”
“穆团团,字宝宝,她说。”
白行简:“……”
穆宝宝这时一蹦一跳下得楼来,脑袋上梳着两个包子头,紫色发带各系一个小银铃,铃声清脆悦耳。快蹦到白行简身边才开始规规矩矩走路,一脸的兴奋也收敛了几分,走到桌边空位坐下,得意洋洋:“夫子,想不到吧?”
当然想不到她如此神通广大。白行简看了一眼掌柜,掌柜会意:“各位慢用,有吩咐再唤在下。”说完便撤。
“偷跑出宫?盗了御马?”白行简言简意赅审问开来。
穆宝宝的得意劲儿渐渐熄灭,心虚地点了点头:“母上罚我禁足,一点创意没有,我骗过了宫女们,盗了父君的汗血宝马照夜白,逼问了丹青,得知了夫子的路线,就一路追过来了。”
“一个人?”不知不觉,白行简的审问语气渐转柔,从审问到关照,旁人轻易听不出来。
穆宝宝浅浅地点了个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