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那武警头头当然不是容易打发之辈,他拿着叶宜浅的证件,却乜了眼反复打量林衣,狐疑之色显而易见“还没到领身份证的年纪你头抬起来我仔细瞧瞧。”
林衣闻声抬头,对那武警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却又似手足无措的笑容,再一言不发地往叶宜浅怀抱中愈发缩了缩,仿佛真是个很依赖姐姐的胆小女孩。这其实与她之前的表现略不相符,但鉴于眼镜男的强制押走事件后,活泼的小姑娘有些被吓到也算可以理解。
实际上,林衣是有点冒冷汗的,不过悉数被攥在了手心里。对于叶宜浅突然安排这么一出戏她没有准备,即使对自己容易令人混淆年龄的五官是有几分信心的,也一直在善加利用,她也从没料到有朝一日会扮演未成年角色。
“今年刚领,还没办下来。”叶宜浅倒是老神在在,信口就来“要不你和我们回家,我们给你取户口簿来检查也可以的。”一边说,她的手还一边轻轻拍着林衣的肩膀,俨然是个下意识还安慰着妹妹的好姐姐。
“是啊,是啊,我也可以作证,我家和她家很熟的。”这时候顾松健也反应过来,赶紧帮腔。
当然武警不会按着老百姓的指挥走。“去叫公安局的那个老胡来,让他来认认。”那头头回身对手下吩咐道,眼中还是带着警惕。
这本该是令人紧张的吩咐,但此话一出,林衣却明显感顾松健表情一松,似露出了几分笑容。
而距离自己最近的叶宜浅身上反而感受不出什么,她一直是面无表情地从容着。
事情果然也如顾松健的表情一般向着轻松发展,当那披着雨衣的老警察跑过来时,大老远就已经对顾叶二人打起了招呼,一口一个小健小叶叫得亲热,待见到被叶宜浅拉过来的林衣时虽然愣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就在顾松健的挤眉弄眼和叶宜浅的开口暗示下反应了过来,连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害老叔我第一眼都不敢认了。
有了当地警察做保证,那武警头头也没再挑剔什么,放手就让这老警察带三个人越过路障,这才算进了镇子。
而顾松健在离开前留了家里地址和联系方法给曹大正,说是以防万一,虽然不知道这些联系方法还有几个能真正排上用场,但曹大正还是爽快地收下,从车里摸出了之前一直拿来防身的榔头,就转身消失在了蒙蒙细雨中。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纵是生死与共过,但旁人的分量终究抵不过对亲人的牵挂。
越过路障警戒线后,那姓胡的老警察亲自带着三人步行进镇。顾叶二人尤其是顾松健与他似乎关系极好,一口一个胡子叔叫得亲热,这老警察也待他如待亲人般,之前在外人前面一直帮顾松健圆场,直到走出一段路没人后,才低声问道“小健啊,这姑娘是谁啊老叔我今天为了这事可是犯了大险啊,你不知道现在形势多特殊,局里几乎都归这帮武警管了,就连你爸那脾气到这帮孙子都得客客气气的。”
“呃,不是,其实她只是我们”听到自己让长辈为难了,顾松健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他挠挠头正准备解释,走在后面的叶宜浅却轻笑插话道“老叔,这回您还真得帮健哥作个保,她是我们同校的学妹,也是健哥好不容易追到的您,亏得是我当时反应快,否则要是把她撇在外头,健哥可真就成没良心了。”
“哦哦真的啊那是应该,那是应该哎呀你小子终于也出息了啊”那老警察闻言显得十分欣喜,他忙着回头打量林衣,一时间倒也没注意到顾松健噎了蛋般的表情。
至于被频频观察的林衣可没有顾松健那么弱,她虽不明白叶宜浅加这么一出的用意,但仍然从善如流的微笑着,从一个胆小妹妹的角色转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女孩,在对那老警察腼腆一笑后也依然什么都不说,乐得轻松。
好在叶宜浅也没让林衣演太久。“对了老叔,襄林附近怎么闹成这样了”她旋即神色一端,将话题一转道“我们在草蒲山遇到了好多怪事,差点儿就回不来了,好不容易下山,到几个村都死气沉沉没人烟,现在大桥也搞戒严,究竟怎么了我们在锦市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唉你们是还没进镇,进镇也是一样死气沉沉,除了我们这种不得已的,现在没几个愿意出门的了。”
说到这话题,老警察脸上的笑意转眼就消失殆尽,他背着手叹气道“这事情谁也不知道怎么闹出来的,一开始是半月前吧,报警多了人命案多了,可把我们忙坏了。那段时间就人心惶惶都传有武疯子杀人,可大白天还算安全,最多晚上出门的人少了但几天前一场浓雾后情况就不对了,白天大街上啊,当时就疯了十多个,连局子里都有几个同事像吃了错药似的”
“怎么这样我爸在场吗他没事吧”顾松健顿时把尴尬抛到脑后,着急地问起来。
“放心吧,老顾那身板,我倒了他都还没倒。”见孩子孝顺,老警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回忆当时场面,却了沉重几分“不过那天真是惨啊,伤的死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不止襄林,附近几个村全这样,很多人一窝蜂到镇上来避难,结果弄得更乱趁火打劫什么的都来了,我们这点人手实在镇不住,上头就动了武警中队。他们一接手,好家伙,那可不讲什么和谐警民关系,直接该抓的抓该赶的赶,接着就给戒严了。后来听说他们有更高层的命令,据说是发现新型传染病什么的,不准出入,连手机网络什么的都给控制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说着说着,老警察似想起什么般,回头三个年轻人,叹道“唉,说起来,听你们的意思锦市是没事的那你们就不该回来啊小健啊,我可听老顾讲你原先是通知家里说忙着实习,长假不回来么,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改主意了”
“我我”顾松健好似不太擅长对长辈撒谎,一时间结巴起来,而这时候一直默默听着的叶宜浅却开口道“健哥是陪我的,三天前我接到我爸的一通电话”说到这儿,她难得地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接着道“爸叫我和妹都回来一趟,还说路上小心点,所以但最后嘉嘉她不肯回来,健哥听说了就自告奋勇陪我回来了,是我牵连了健哥。”
“不不,我是自己想回来的嘛,说什么牵连啊”顾松健这下更不好意思,好在老警察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三天前”他惊讶道“三天前已经开始戒严了啊,紧接着电话什么的就都给控制了,那个老东西他知道出事了还赶在最后一步前叫娃儿回来,究竟安得是什么心啊真是越老越混账”
这老警察也没什么忌讳,好似一点不觉得当着女儿骂老爸有啥不对,奇怪的是,叶宜浅也只是礼貌笑笑,并没有反驳或者维护什么,至于顾松健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林衣在旁默默走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将一切尽收眼底。
蒙蒙细雨中,一行人边走边说,中途倒也没出什么岔子。这样一路走过大桥,再走过一片绿化装饰地,才算真正进了襄林镇。果不其然,街上就像老警察说得那样,也是家家门户紧闭,沿途商铺更是铁将军把门,一派萧条景象,就算远远能见一两个步履匆匆的行人,也都是一闪即过,背影里无不带着慌乱紧张。
“谁都怕遇到疯子,何况现在听说还不止是疯子”老警察说到这里闭了嘴,只摇头叹息,似乎不方便继续说下去。而其实他不继续说,三个人心里也差不多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