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雾气弥漫,但光天化日之下试图救人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可等到黑夜笼罩之时再去救就明智了吗
平心而论,林衣觉得目前环境下,无论什么时间段救人都谈不上明智之举。但她不打算干涉,因为她的立场是相信对方,何况叶宜浅既选择等到夜里再说,那必是有其用意的。
晚饭到入夜这段时间原本应该很快,但因为枯燥等待的关系,过程反而漫长起来。自说出那句话后,叶宜浅就再没理睬过外头,而是离开窗户回到沙发边和衣躺下,仿佛要养精蓄锐般,连双眼都没再睁开过。
唯有那抱臂屈指不断轻点臂弯的小动作,证明了其主人并非陷入沉睡,而是陷入沉思。
相对闭目思忖的叶宜浅,林衣反而有些无聊,她目前尚不知叶宜浅如何计划,也不想去打断对方思维,就索性搬了张凳子坐到了窗口附近,以便随时观察那边动态,那女人是否当真可以撑到入夜。
但很快林衣就发现自己有点多此一举了,多数时候根本不用眼睛观察,你只要带着耳朵就行。
要说也真是够厉害的,从最初扫射式的谩骂,到后来点射式的嘲讽,再到如今夜幕初临后的哼小曲,反正来自那边的噪音就没真正停止过,连内容也不带重样的眼下那女人更是破罐子破摔般点起了烟,但见昏暗天地中有一点烟头的红亮在不远楼顶处若隐若现,伴随着阴阳怪气的诅咒歌曲和感染者的嘶声嚎叫,如同闹鬼一般。
“你同学真了不起啊,疯起来敢在这么多感染者面前开演唱会”虽然早已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真正用意,趴窗口眺望的林衣还是不免随口啧啧称奇了一番。
“她应该不是胡乱发泄,而是想吸引感染者过去,让那帮闯入她家的也不好过。”一直闭目养神的叶宜浅突然接过了话,仿佛没听懂林衣话中调侃的意味,认真解释起来“只要持续发声,楼下的包围圈就不会散,那帮人也等于被困住无法撤离,加上入夜后感染者越发活跃,万一吸引来肢体变异那种厉害的,同归于尽也不是没可能这才是她坚持闹这么久的原因吧。”
“哦不愧是老同学,学姐你还真是了解她啊”
林衣的分析其实与之基本一致,但这会儿听得这番解释,不知为何就没了讨论兴致,只低声嘀咕了这么一句。
不过小情绪到底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林衣也没多少心思去在乎这些,所以一句嘀咕之后,她随即回归正题问道“说起来之前你要等天黑,现在天差不多都黑了,你那同学起来也挺活蹦乱跳的,所以学姐你接下来究竟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动手”
这么问,其重点主要还是在于询问具体怎么办上。但不知是否分心思考的关系,叶宜浅再次漏过了话中的重点,只是抬手了表,又望了望天色,蹙眉沉吟道“等等吧,再等等”
讲完这句话后,她便似重新陷入了之前未完的思绪中,再次不言不语地微阖了双眸。
搞什么对此,林衣不由得撅了撅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旋即就平复了表情,也不再多话,只继续趴窗边观察着外面。
屋中重新回归到两两无声的冷清。没任何动静,也没谁点灯,于是随着时间流逝,被黑暗逐渐笼罩的房间内愈发寂然起来,即使外头不断有喧嚣声传来,也不足以影响这种沉寂。
如此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有人打破了这凝固般的氛围,仿佛忖定一切般,一直闭目养神的叶宜浅终于睁开眼,蓦地打沙发上坐起身来,那一瞬的眸光闪过了坚定。
然而坚定的表情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微微怔楞,似乎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屋中过于黑暗和安静,在了表后,有些困惑地望向窗边,顿了顿,试探般小声问道“怎么一点光也没有你,就一直坐在那儿没动过”
“哦,没动过啊。”有点小情绪的林衣也不回头,依旧懒洋洋趴窗边,答道“我这不是想帮学姐住你同学的情况吗,当然不能挪窝,开着窗就更不能点灯啦,否则不就暴露自己了”
虽然心里有点小情绪,但回答声还是平静的,毕竟撒气使小性子实在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举动,可以的话,林衣当然不想那么做。
倒不如说,之前在襄林汽车站那一夜无法抑制的心绪激荡,反而是不应该出现的现象,今后也得注意为妙。
林衣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也觉得自己的回复态度十分自然。但不知怎得,听到她的回答后,那一端就沉默了半晌,然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和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柔软轻薄的织物凭空而降覆盖下来,将趴在窗边的人兜头整个罩了起来。
“做什”这触感熟悉,是自己睡觉时用的珊瑚绒毯,所以林衣并不抗拒,但是劈头盖脸全罩住当然也不会舒服,于是挣扎着想要掀开。
但不待她从里面伸出手来,就已经有掌心从织物外侧压在了她头上,随即轻轻拉扯着薄毯主动帮忙整理起来。
“都这个月份了,外头雾又重,你这样一直坐在窗边很容易感冒的。”叶宜浅一边认真调整毯子,一边以叮嘱的口吻道“我一专心想事就容易忽略别的,你别介意,更不用这样帮我”似乎觉得有歧义,话到这里她停了一下,又道“我的意思是,人咱们能救就救,更多是顺其自然,你愿意费心帮忙当然好,但最重要还是先顾好身体,别把自己也搭进去,否则”
说到这里,毯子也整理得差不多了,灵巧的手指抚平了最后一个皱褶在那头顶轻按了按,随后飘然离开。
露出大半张脸的林衣呼了一口气,正好清清楚楚地听到末尾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