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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偷神(第1页)

老百姓没有不恨贼入骨的,抓住了痛打一顿,也叫礼尚往来,互不亏欠。所以才有一句俗语: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这其中的一个侧面,就是反映了人们对损人利己,不劳而获者的痛恨。

但痛打偷盗,下手之间,都有分寸尺度,从没居心打死人的。蔡老太爷痛打周不二,围观的乡邻本是看热闹助威的,见蔡老太爷越打越疯,扁担已经打断了一根,就开始劝阻了。动手的长工也不忍心再打,小雅芳痛哭着跪地上,拉着蔡老太爷的小腿磕头求饶。蔡老太爷偏就越跳脚喊打,大叫出人命官司他顶着,乡邻们反过头来劝阻别再打,蔡老太爷根本听不进任何劝阻之言。

也难怪蔡老太爷不怕招官司,此时他的儿子蔡名,是县保安团的连长,地方上权势威风得很,蔡老太爷怕谁?

蔡名当保长,还是后来的事,因为他和婶婶通奸,见二个堂妹颇有姿色,也就一并大小通吃了。他叔叔气得吐血,一纸诉状告到县里,更有全县乡绅联名要求严惩,蔡名这才被双开除回家(蔡名是国民党党员)。

蔡老太爷逮住周不二不依不饶,眼见着就要出人命了,正巧江上洲回乡下老家,见此情景,上前拦住说道:“蔡老太爷,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了一只鸡,把人打成这样也够了。历朝历代,也没有偷鸡死罪这一条,得理饶人,才是德行,蔡老太爷,你就看在人家的小女孩面子上,这么小就要孤苦无依,见好就收吧!”

江上洲是在帮的人,宜兴县的大爷叔,徒众一呼百应,即便是蔡老太爷的儿子蔡名,虽和江上洲是小,而且官居连长,但他见了江上洲,也是要先见礼的。江上洲说话的份量,自是不同一般乡邻。

但蔡老太爷自恃有理,声称拿出二十个大洋,方可了结此事。他这话一出口,就犯了乡里间和为贵的规矩了。二十块大洋,可以买半条牛,这蔡老太爷是老不要脸的老光棍,太丢脸了。

江上洲说道:“不贵不贵,当年八国联军占北京,慈禧老佛爷逃难山西大同府,吃一只鸡五千两白银呢!不贵不贵,一点不贵!蔡老太爷,只是我身上现钱不够,你派二个伙计把偷鸡贼送去治伤,顺道我把钱带回来给你,可好?”

江上洲说二十块大洋还不贵,蔡老太爷认为是给了自己面子,江上洲这人上道,会做人。况且,二十块大洋不拿,祖宗也会从坟里跳出来骂娘的。蔡老太爷见好就收了,忙不迭一一应承,江上洲这才把周不二抬去镇上救治。

蜀山药房的仲郎中,看了周不二的伤情,对江上洲说道:“江先生,这份伤情,太重!五脏六腑俱伤,经脉皆断,我虽能治,也只能治个不死废人,可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江上洲道:“仲先生,难道就一点别的办法也没有了吗?只要有,但凡只有一丝希望,您就尽管开口,铜钿我必定双倍奉上。”

仲郎中道:“江先生,这种争分夺秒救命的时候,说钱不是骂我吗?您是大先生,魄力大,今夜子时之前,能办来二百斤童子尿吗?”

江上洲想也不想,立马应声“能”,随即动帮中弟兄,在全县搜集童子尿。

其实,江上洲也是被逼到了墙角,他出头救下周不二,自然必须救人须救彻,如果做不到,塌面子是其一。关键是威信中的一言九鼎,不能稍有欠缺,二百斤童子尿也搞不到,不是太无能了吗?

江上洲提心吊胆等到夜半子时,二百斤童子尿只多不少的搜集到。仲郎中亲自操作,让周不二浸泡其中。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把不断搜集来的童子尿,加上各种药材,当成洗澡水,烧开了,放温了,每天早晚二次,让周不二浸泡享用,再辅以内外草药,尔后又施以差不多二年的气功推拿,再加药补膳补,江上洲着实花了大把的银子,居然使周不二康复如初,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江上洲花钱救治叫化子的义举,一时传为美谈。青帮的帮规,本就有一条“扶弱锄强”,江上洲这一次的豪情壮举,使得帮中弟兄也扬眉吐气,大大的长脸,好似救人的是他们自己一般。江上洲更是暗暗庆幸这笔铜钿花得不冤,乡邻们喊他一声“江大先生”,也更是由衷!

至于蔡老太爷,实在顶不住人言可畏,只能吩咐儿子蔡名,奉还二十块大洋,还要来一个代父致歉。

江上洲在周不二伤情稳定后,干脆好人做到底,就让周不二在客栈安顿下来,继续后期的治疗调理,前后差不多近二年时间,周不二才算是彻底痊愈。最后临别时,周不二带着小雅芳跪下磕头,仅留下半句话,“大恩不言谢”,省去了关键的“容当后报”。再又过了一个多月,仲郎中慌慌张张找到江上洲,递上一纸留言:横财善用,德育子孙。江上洲不明所以,仲郎中套着江上洲的耳朵说:“今早一觉醒来,床前踏板上,放着两只木箱,木箱上就压着这纸留言,箱子里是一百根大黄鱼,我一动不敢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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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洲大惊,急忙随去蜀山药房,一看果真不假,看来是那一对乞丐父女送来的无疑。仲郎中得了横财,六神无主不知所措了。在江上洲的安排下,十根金条以无名氏的名份,送去了宜兴城北十里牌的天主教育婴堂。接着,又捐修了一座石桥,这就是“横财善用”了。

仲郎中心里存了一个疑问:我得了一百金条,江先生起码可得二百根,为什么不见他动静?

江上洲也存了一个疑问:仲郎中得了一百根金条,为何自己一根没有?不公平。

但俩人的疑问,都说不出口,只能憋在肚子里。同时又都有一个共同的肯定:这个叫化子,定是非常人,是一个江湖奇人,可惜失之交臂。

时至今日,宜兴地方仍保留着这一古老习俗,得了横财的,比如彩票中奖,都会酌情赠送出一部分。

周不二在丁蜀镇的时间里,小雅芳和小三郎自然成了玩伴。小雅芳外表冰静,却是性子刚烈。小三郎顽皮捣蛋,聪明狡黠,下河上树水空全武行。小三郎的做派,极不符合小雅芳的性格,所以,小三郎挨小雅芳的教训,就是家常便饭,小三郎也慢慢习以为常,反正有的是手段应对。开了年之后,小三郎去潘老先生那儿启蒙,对潘老先生说的“动如脱兔,静若处子”,也确是有感而,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自己和雅芳姐。

周不二带着小雅芳离开宜兴后,便是前书说过的,游遍名山大川,学习偷盗技艺。到了小雅芳十四岁时,在上海定居下来念书,先在上海教会学校念书,直到一九三六年,圣约翰大学开始招收第一批女学生,周雅芳凭着优秀的成绩,成为圣约翰的第一批幸运儿,就读哲学系。可惜好景不长,八一三淞沪中日大战,让接受高等教育的历史宠儿,成了战争炮火下的烙饼。

周雅芳在圣约翰坚持到今年五月份,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正巧新四军下江南的消息传到上海。其中有一种传闻说,新四军虽是叫化兵,打东洋却是十分了得,狠辣胜过国府正规军,百姓们都尊称一声:“四爷”。

“叫化兵”三个字,触动了周不二的神经,暗忖:本尊是叫化子的祖宗,儿郎们如此威风八面,被百姓尊称一声“四爷”,可不是轻易随便的,太长叫化子的脸了。

周不二可不知道,彼叫化非此叫化,完全是风马牛的胡缠。但这并不影响周不二一探究竟的好奇,他遣散了八个徒弟,带着周雅芳在江南寻访。

这一日,周不二父女到了南京,一通游玩之间,就现了三郎真一和浅田金珠在一起。之后,三郎住进德国使馆,又跑去日军司令部搞三搞四,认为是个值得下手的对象,戏弄一个汉奸嘛,也算旅途一乐。

如果用目光如炬形容一个高明的盗贼,那还不是最恰如其分的。真正的绝顶高手,应该是心目如炬,周不二就是,三郎被碰上,不着他的道才怪。

中国人对于财物的保护,历来讲究财不露白,严防被贼盗着了眼。就怕贼惦记这句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在周不二这样的绝世高人面前,即便是财不露白,也不能隐藏分毫。真一是个老江湖,行走江湖有着天生的警觉,周不二知道他是保镖,功夫精深,下手的对象,最合理的就是三郎。

所以周不二和周雅芳跟踪到理查饭店后,采用里应外合之术,在真一出了理查饭店后,周不二一个电话,把三郎调出房间。周雅芳打开三郎房门,用大箱套小箱的招术,拎走了三郎的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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