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谢靖披着青衫亲自燃了寝居中的灯,门咯吱一声推开,他正晾了折子上的火星子,长挺挺的眉在星星点点火星映衬之中尤为冷硬。
环儿与娟儿立在一旁垂首等待。
谢靖折身坐在榻上,目光落在环儿身上,淡淡道:“自明日起,芸娘由娟儿贴身侍候,环儿明日自请辞去。”
环儿与娟儿俱是一震,皆抬头来瞧谢靖,只看他清亮逼人的双眼盯着环儿。
“不!”环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若是芸娘之事,奴知错,只是阿郎这罚可谓重了?!”
谢靖道:“你是祖母给的,比寻常婢女要稳妥忠心,我给你三分颜面,又因你尽心照顾芸娘,再给你三分颜面,至于其它。。。再不能多!”他顿了一顿,话音一转:“蒙蔽主子,削三分颜面,怂恿主子犯错,再削三分颜面。”
环儿摇头道:“奴尽心竭力,未曾蒙蔽主子,求阿郎明察。”
谢靖拉了拉嘴角,冷硬姿态更甚:“你要我抱芸娘来问?留些颜面给你自己……”
环儿脖子一硬,谢靖看似撒手不管院中事物,实则心头有称,不找芸娘来对质,已经是给她颜面了。。。一时间,心酸无奈齐齐涌来,淌了一脸泪珠子……
谢靖抬手翻开案几上的漆盒,取出一只锦袋放在案几上:“念及你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照顾芸娘,这算是我予你的酬谢。”
环儿一边哭一边去取锦袋,捏着锦袋那几粒圆润的金丸,只觉得心口绞痛,将锦袋握在胸前哭得额上青筋直跳。
谢靖又说:“芸娘有错,我不忍揭破责罚,此事又因你而起,你可知要如何办?”
环儿磕头说:“奴和娘子说,奴和娘子说。”
谢靖点了点头,转眼去看娟儿,娟儿今日被他这杀鸡儆猴手段一震,立刻清醒无比,知道眼前这人糊弄不得,连跪跌下去道:“奴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娘子。”
谢靖“嗯”过一声道:“待芸娘身子好些,带她去藏鲤院玩耍,到了夜间我会来接。”
娟儿应下是,谢靖就令二人出去,娟儿扶起泪水满面的环儿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环儿早早起来收拾好包袱来谢芸娘床榻前蹲着,谢芸娘一起来就问了句:“我今儿能不能去海棠阿姐那儿去,我想让她给我梳头了。”
环儿嘴角发僵,谢芸娘果然年纪太小,小到连将季海棠得罪狠了也不知道,可那人发过话了,她哪里还敢再蒙这丫头,只好将谢芸娘抱在怀里说:“季娘子生气了,她生气了,是奴不好,奴不该让您惹她生气的。”
谢芸娘也有些难受,瘪了瘪嘴,悄悄说:“只惹她一次,只一次,再也不了。”
环儿听她一个“娘子”,却要这样卑微去讨人喜欢,不由得想到这些年来谢芸娘吃的苦,生出万分不舍来,眼泪刷刷流下来:“奴的娘子,奴怎么舍得离开你。”
谢芸娘听出不对味儿来,抱着环儿哭:“你要到哪里去?你别走,你走了我不敢睡。”
环儿与谢芸娘两人抱在一起哭过一晌,环儿才说:“奴的老母有病,奴得去照顾她,娘子听话,别留奴。”
谢芸娘张着嘴哇哇哭着:“那你接。。。接她来!”
她本是个幼女,出生没两年就没了母亲,一直受环儿照拂,这刻忽然就要带走环儿,她怎么承受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