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师秦呢,瞧不上他,又听人说逃难的人身上长虫子,就找了个剃头匠,把王富贵头发剃的坑坑洼洼。
其他师兄弟总叫他“疤瘌头”,还拿这事取笑他。
他们白天把重活扔给王富贵,夜里,还总让他做些倒尿壶,冲屎盆子的脏活。
有一回,他蹲在地上洗尿壶,正好瞧着曲绾从边上过。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丝绸衣裳,一头乌黑的发挽了个好看的模样,头发上还插着两根金簪子,上头的小花一晃一晃。
富贵的叫人不敢看。
王富贵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忽然就难受起来。
他挺直腰板,把尿壶藏在身后,偷偷用眼睛去瞧她。
他有点害怕,怕曲绾看见自己在这刷尿壶。
但心里头又有点小算盘,想着曲绾能像上次一样,再叫一句自己的名字。
可谁知,这回曲绾却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就皱着眉,带着两个丫头离开了。
——就好像,王富贵跟路边的一根草,一块石头,一条树枝没什么差别。
王富贵盯着曲绾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他原以为,曲绾跟别人不一样。
可到头来,还是一样瞧不起他。
所以自那以后,王富贵心里就总憋着一口气。
他想往上爬。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得往上爬。
有一回师秦喝醉,半梦半醒间,同王富贵说了真话。
原来,曲老爷收养他,就是为了给曲绾招婿。
——他王富贵无父无母,家里头都死绝了,就算以后当了赘婿,也欺负不到曲绾头上去。
王富贵没吭声,悄悄出了屋子,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自那之后,王富贵对老师秦愈发殷勤孝顺,便是比之亲生儿子都使的。
师秦打他,王富贵笑脸相迎,师秦骂他,王富贵也不恼。
就连有时候师秦动了气,一口唾沫唾在王富贵脸上,他也能笑嘻嘻擦去脸上污秽,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
至于私下里,王富贵就更勤快了。
夏日里,拿着扇子替师秦驱蚊,冬月里,抱着师秦的脚放在心口取暖。
至于替师秦端洗脚水,捶肩捏背,那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老师秦叫他往东,王富贵绝不往西。
老师秦喊他抓狗,王富贵绝不撵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