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一阵夫妻敦伦之声,孟戚不意听了壁角,只能退避。
狼狈而走什么的,倒也不至于。毕竟床笫之事,世间常有,不小心撞上了也很寻常,活得久了什么没见过?
早年的时候,孟戚还在烟花巷里抓过军士违令外出,夜不归营之事。
这种事还有什么讲究?赤条条捆了押回去军法从事,并不管被抓的人当时在屋里做的好事到了什么地步,难道还怕长针眼?
也不知是否在军中多年的缘故,孟戚没有那些道学先生的毛病,也没有君子遵礼的讲究,无论是伎子风情万种的舞姿,还是她们艳若桃李的面庞、窈窕玲珑的身姿,孟戚都没有兴致,即使有纨绔子弟在宴上当众揽了教坊司的伎子行乐,他也能等闲视之。
就跟看到一株树、一片云、两只大雁似的。
昔年好友还玩笑地称这不是红尘中人的做派,难怪说到国师之职,连楚元帝都觉得给孟戚最为妥帖,因为看起来就像。
今日不知怎么的,孟戚忽然就想起了这些,还包括那次遇到就忘到了脑后的屋顶听壁角。
——什么身在俗世,心在云间?无非是没有遇到过某人。
若不是,再过界的话,都如过耳清风,心湖涟漪不起。
若是,那些许平常话,也能浮想联翩,心猿意马还得强行装着镇定无事。
“大夫不也没有休息,如果睡了,怎会知道我醒着?”孟戚眯起眼睛,玩了个诡辩的花样,可以说十分幼稚,就是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的意思。
墨鲤怎么可能被这样的一句话都打败,他也有名正言顺的说辞。
“孟兄病症稍减,就不听医嘱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还请大夫教我。”孟戚一派轻松,见招拆招。
大夫医术是很高明,才学也很不俗,可是论兵法,孟国师才是此道能手。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想要攻下坚城,就不要拘泥于形式!脸皮什么的,要了做甚?能打胜仗吗?不能,那就不要了!
“之前我为白鼠时,睡了一个好觉,仔细想来,竟是这么多年来难得一次酣眠。”孟戚摆出严肃的神情,做讨教状,认真地问,“当时只觉瀑布声隆隆,身周暖意融融,意识沉沦在梦境深处,动弹不得,不愿离去。”
墨鲤目光定定地看着放在身前的行囊,神情冷淡,一动不动。
然而孟戚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眼神只管往墨鲤耳上溜去。
唔,只是微红。
大概是窘迫,可能还有一点儿恼怒。
孟戚迅速改变战略,见好就收,装作不经意地说:“倒是那位金凤公子带来的羊肉十分厉害,在火上稍微烤了烤,就打破了我的梦境。哎,这世间美梦、万般所想,总归要回到填饱肚子的问题上,大夫以为如何?”
这话就说得深了,墨鲤仔细一想,可不是。
不管是想篡位的还是想要济世的,如果天下人连饭都吃不上,谁又会有心思去管他们的对错?
“一人之力,何以救天下?”墨鲤顺口用了秦老先生平日里说的话。
孟戚自然而然地回答:“我曾以为,改变执掌天下的人,为权势换个姓氏,为朝堂换一股清流,世道可变,结果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