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什么麻烦?就是涨价,涨了一倍还不止!”
福建永春,刚进县城,就被一大堆人堵在街上,严敬随口问了一声,一个汉子怒气冲天地喊了起来。【1】
“三十文一斤盐!?”
搞明白了事情,严敬猛抽了口凉气。
“爹爹,咱们快走吧。”
严三娘耷拉着头,街边那官盐铺子正被几百号人围着,叫骂呼喝声不止,喧闹冲天,她却似乎一点也没入眼。瞧她那空洞的双眸,该是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一声惨嚎终于将她惊醒,也将街上所有人都吓住。就见一队身上套着“巡”字号衣的差役,正将一个人拖过街道,那人光着上身,胸背皮肤都已经被鞭子抽得碎烂,在地上印下一道猩红血痕。
“这是盐巡抓到的私盐贩子……”
周围人议论纷纷,严敬似乎有了什么联想,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了。
“我没贩私盐!我只是……只是买多了自己吃的!”
地上那人还有力气呼号申辩着。
“你买的就是私盐!一买还二十斤,难道不是备着卖?罪上加罪!还有理了你啊!”
一个盐巡头目朝那人吐了口唾沫,手臂再一扬,噼啪一声,皮鞭又落到了那人身上,溅起点点血滴,周围观者顿时一片惊呼,忙不迭地退开。
“三娘,走吧……”
严三娘冰封般的心口顿时燃起了一股烈火,正横眉捏拳,父亲的低语响起,不得不咬紧了牙关,偏头避开这血淋淋的景象。
“你俦哥家里也在做盐生意,这事……历年都是免不了的。”
严敬无奈地低叹道。
“这……就是家乡么?”
一别十多年,严三娘已经不怎么认得家乡的景象。入眼所见,除了刚才的猩红,还有脏乱的街道,褴褛行人满地,不时而过的差人朝她投来阴冷贪婪的目光,这一切将她心中那点思乡之情片片削飞,她下意识想到的,却是另一处地方。
目光自然就投向西面,严三娘低低自语道:“那真是个桃源。”
英德李庄听涛楼,听了李肆的陈述,关凤生第一个就跳了起来。
“咱们这可不是世外桃源,得赶紧囤粮!”
也许是以前饿肚皮的经历太过深刻,田大由等人都纷纷点头,觉得这是第一要务。
“这事,四哥儿考虑的是大赚一笔吧。”
彭先仲的灵魂深深刻着“商人”这个标签,一语道出了李肆的用意。
“不仅是大赚一笔,这还是一波浪潮,只要站到了浪尖上,就能带着我们冲进广州城。”
李肆的话语充满自信,这正是他能把握到的绝佳机会。
“四哥儿,这事可不好说,你真的确定,整个广东的粮价都会大涨!?”
林大树却在置疑李肆。
“每年粮价都会波动,而且经常是这一县涨,那一县跌。就像去年吧,咱们粤北粮食涨了,可广州那一带还在跌,因为广西米进的多。”
林大树的话,彭先仲也连连点头。
“粮米生意都是有固定来往的,比如湖南江西米,每年都是分散四处在卖,江南也走,广东福建也走,而且米商都是看住了某府某县,做的是长期生意。之前江南米被张元隆外运,让江南米价大涨,官府动了平仓米也没按下来,还是靠着湖南江西米解决的问题,可那都是两三月之后的事了,之前没谁敢有那么大心气,料定江南米价还是扑不下去。”
彭先仲的话推翻了李肆印象中那些穿越小说里,动不动就能艹纵米价这类桥段的合理姓。接着彭先仲又说到了关键,这海量粮米不可能被少数几家米商控制住。县乡下的游商从农户手里收米,再到大的城市,乃至省城汇聚,才由大米商接盘,朝其他市场贩运。一城就不下十数米商,一省更是上百,米市是零碎区隔的市场汇聚起来的,靠几个商人很难拨动。同样的,米价的变化,除开天灾[***],其他原因就很难预料,也难以形成全局的影响。
目前不仅广东没什么大的灾害,广西湖南江西也没见动静,似乎一如平常。
“咱们广东历年缺粮,每年从广西进米不下百十万石,如果广西能平稳,广东米价要涨也不会涨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