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季朝不想娶表妹,不是因为太熟了没感觉,而是因为那位表小姐太凶残,不但将老爹的小妾全部收拾得服服帖帖,连她老爹都拿她没办法。
本来这种后宅之事是由当家主母管的。然而那位表小姐的母亲老实过头,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性,她却连泥人都不如。人木讷不讨丈夫喜欢,治下也没有手段,堂堂嫡妻反被下面几个姨娘欺负。
倒是生个女儿性子随了丈夫,十二岁起就代母管家,手段频出,把以前欺负过她娘的,或是卖了,或是送去乡下庄子做苦工,剩下的几个都夹紧尾巴老实做妾,再不敢兴风作浪。
老实说,这位表小姐这样有仇必报的性子谢季朝是很欣赏的。但欣赏归欣赏,让他娶就不可能了。别说他不敢娶,整个金汤府也没一家敢娶这个凶名在外的母老虎。如今这位表小姐都十八了,也没定亲,只要听说是她,官媒都不敢上门。
长女没出嫁,下面几个妹妹也不能嫁,为了能把她嫁掉,谢季朝的舅舅已经下定决心自产自销,要祸害就祸害自家亲戚,所以谢季朝这个时候去拜见舅舅,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谢季朝本以为在金汤府呆两日便走,不想今日在街上闲逛遇到母亲家的一个老奴,既然被人给认出来,他再不去拜会,就显得自己没礼貌了。
他偷偷瞧了谢季柏一眼,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亲戚是拿来祸害的,兄弟是用来出卖的。比起他这个浪荡子,有功名在身的谢家嫡长子谢季柏一定更合自己舅舅眼缘。
另一辆车中,含蕊忧心忡忡道:“听朝少爷说今日要去拜会舅老爷。我记得朝少爷母家姓钟,昨日起冲突的那位钟小姐该不会就是朝少爷的表妹吧?”
红柳道:“那位钟小姐自称父亲是金汤府知府,今儿又听朝少爷说舅舅在金汤府为官,我看八成就是了。”
“那可怎么办?”含蕊咬唇看了杜月儿一眼,道:“要不你先去和柏少爷说,那位钟小姐欺负你,让他到时候保护你。”
杜月儿不解道:“咱们女孩子之间的事,干嘛要拉上少爷?昨儿那个钟小姐不也没把她爹拉来么?再说若把少爷拉进来,倒显得我怕她了。”
说话间,马车已驶到知府府邸。
一行人被迎入府中。谢季朝的舅舅钟向明正为女儿的婚事发愁,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个未婚公子,顿时大喜过望,虽然谢季珅年纪太小还轮不上,但不是还有谢季柏和谢季朝吗?钟向明热情相邀几人一定要在钟府多住几日。
钟向明忙唤了女儿钟慧云来,暗地里吩咐她收敛性子,一定要和这两人多亲近亲近,最好彼此间还能发生点什么,到时候随便赖上一个负责。只要能把钟慧云嫁掉,让他倒贴嫁妆都成!
到底是自己的爹,钟慧云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忤逆,还是乖乖的和三位表哥表弟见了礼,她模样娇艳,若是不知道她性子,第一次见到她的人一般对她印象都不错。
杜月儿看了钟慧云一眼,垂首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在谢季柏身后。
钟慧云自然也看到了她。杜月儿不是谢家的小姐,但能戴极品羊脂玉手镯的女人也不会是一般的丫鬟,不用问,肯定是谢季柏的通房,还是特别受宠的那种。
钟慧云和谢季朝是表兄妹,对他真是太熟了,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连带着对出门还带着通房的谢季柏印象也不好。她向来自视甚高,只觉得世间男子都是贪花好色的负心薄幸之辈,包括她爹,宁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愿意嫁给男人糟蹋。所以不管自己老爹怎么使眼色,就是不和谢季柏多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扮木头。
钟向明见女儿不配合,只好自己亲自上阵和谢季柏聊天。这越聊,他对谢季柏就越满意。谢季柏已有举人功名,谢季朝还只是个秀才。谢季柏是长房嫡子,未来的谢氏族长,谢季朝是三房的嫡子,和族长之位无缘。谢季柏性子沉稳内敛,谢季朝吊儿郎当……
这越对比,他就越发觉得应该舍谢季朝而就谢季柏。虽然钟家比谢家家世差了些,但毕竟有一层亲戚关系在,若是让他姐姐——谢季朝的娘去说动说动,未必不能成!
谢季朝见自己祸水东引的目的达到了,越发低调的装透明人。
钟向明这么热情,谢季柏自然也看出谢季朝这个死狐狸的险恶用心,冷冷看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慢慢喝了一口。
“咳咳咳咳……”似乎被呛到,谢季柏放下茶杯一阵猛咳。
钟向明十分关切地替他拍拍背。
谢季柏摆摆手,示意无事,背过身去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白帕捂住嘴,又咳了几下,待得他转过身来,钟向明却看到那洁白的方帕上染有一块殷红。
钟向明大惊失色:“贤侄可是身体不适?老夫这就派人去传大夫!”
“不必!小侄这次出门有大夫跟随。”谢季柏面不改色将白帕放回袖子里,淡然道:“老毛病了,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
钟向明心想都咳血了还没什么大事?骗谁呐!
谢季柏看出他不信,带着看淡生死的释然微笑解释道:“其实我现在身体挺好的,就是偶尔咳点血。”
钟向明:“……”
谢季朝默默扭头:擦!谢季柏算你狠!居然装吐血!
钟向明先前是没注意,如今再仔细看谢季柏的脸,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明显不健康嘛!再看谢季朝,虽然只是个秀才,可他如今也才二十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将来和谢氏族长之位无缘有什么关系?他爹是一省长官,堂堂二品大员,比他这个知府高多了。至于性子吊儿郎当,都说男人娶了妻后就会改好,所以这也不是问题。最最重要的是,他身体好,女儿嫁过去不用担心守寡!